2019-03-08

喜欢的另一个名字是你 Chapter 4回首不见小时光 作者:苏秦欢

1

啧,先生是这么一个人,大部分时间里比谁都低调,但是一旦高调起来,那是拽都拽不下来的。

十年前,先生念高三,我初二。

他们的“百日誓师大会”之后,还有一个理科特尖班和文科特尖班的独立动员会。

然后我们学校每个年级派了一个班作为代表去旁听,初二的代表就是我们班。

先生是理科班的发言人,还要顺便负责总结和鼓励,所以在文科班后面。

总结完后,有一个环节是留给初中部的学弟学妹们提问的,拿话筒的小姐姐正好站在我们那一排旁边,话筒就这样被一个又一个同学传过来,跟击鼓传花似的。

到我的时候,我刚想继续给下一个,先生直接开口:“苏秦欢,有什么问题?”

空气突然安静。

我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满脑子搜索问个什么问题比较合适。

身后的同学戳了戳我的腰,小声道:“问他高考完以后,笔记可不可以送……”

我顺着说:“问你高考完,那个笔记可不可以送……”

同学:“我。”

我:“我?”

先生:“你不是要学文科吗?”

我:“……”

我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看见他好像把话筒横起来挡在唇边,扭过头笑了一下,再迷迷糊糊地坐下,最后迷迷糊糊地把话筒传下去。

2

先生高考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用上课,是因为不舒服,还是因为恰逢周末,或是因为学校做了考场,记不得了。

苏老师和苏夫人出门上班的时候,正好他们一家也出门了,苏夫人就回头喊我:“欢欢,出来跟哥哥说加油。”

我刚挪到门边,就对上先生的眼睛。他斜靠在门上,歪着脑袋,突然掀起眼皮看着我。

他难得地脱下了校服,换上了T恤、中裤和帆布鞋。

我不敢跟他对视,就盯着他笔直修长的两条小腿。

那句“加油”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苏老师抢了先:“琪琛啊,好好考,考好了叔叔请你吃饭!”

公公就笑:“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啊,真有心,就把秦欢给我们家当儿媳妇!”

先生抬起手,在鼻子下面蹭了蹭,眼睛弯弯的。

苏老师回应:“行啊!那就更得好好考,必须得拿个状元才能嫁!”

一行人陆续进了电梯,我依旧站在门边,苏老师还在跟公公强调状元的事儿,先生站在边上,笑着笑着,在电梯门合上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握紧了身后的拳头,里面是之前陪外婆去烧香时,在状元塔下面挂状元牌送的红绳。

说不出口,送不出手。

我关上门刚走到客厅,就响起了敲门声,我一打开门就看见了他。

“有东西要给我?”他问我。

我愣了一下,跑回客厅抓起刚放在茶几上的红绳,递给他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这个是在那个状元塔挂牌时送的……”我试着解释。

他眼睛亮了起来:“你给我挂的?”

“不是!是外婆,她、她让我转交给你的,让你好好考。”

他笑了下:“好,好好考。”

“那你……加油,不要紧张。”

他还是笑:“我不紧张。”

“那就……”

“不对。”他迅速“打脸”,“是本来不紧张,现在有点紧张。”

我:“?”

他挑了挑眉毛:“听说考好了有奖励,就紧张了。”

结果啊,十八岁的先生不负众望考了第一,迈出了娶媳妇的第一步。

哦,娶的还是那个被恩师说“我们琪琛才不会看上”的姑娘。

3

先生毕业那年,高考试卷的难度不是很大,所以他年级第一的分数在接下来三年都没有人超过。

我们是第四届,我的闺蜜何大娇就成了他们班主任最大的希望,也是上了高三,何大娇几次模拟分数超过先生的高考分数之后,他的名字才开始频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出自各个领导和老师之口。

恍恍惚惚想起,他原来是个那么优秀的人,而他已经,离开了那么久。

我跟大娇背地里不下一百次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有一次大娇正指着公告栏里说什么也不撤,经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后相片都变得面目全非的三年前的高考喜报破口大骂:“你有屁的了不起啊,还不是当年卷子容易,害得老娘因为你多了那么多压力,有本事你别回来啊,回来老娘不整死你我跟你姓……”

唉,总之高考的威力啊,容不得小觑!

当时大娇的世界几乎被“叶琪琛”三个字占满了,数学老师说“其实你的语文比叶琪琛好很多,就是数学落后了一点”,英语老师说“叶琪琛英语是很好,但是你也别放弃,没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班主任说“数学要是真有难度,我们就抓理综”……

一切都是因为先生当年的班主任那句狂到不能再狂的“十年内绝对不会有人超过我们叶琪琛”!

我当时就坐在何大娇身后的空地上等她,见她终于停了,我以为她骂够了,没想到一回头,竟然是:“苏秦欢!跟我一起骂!”

“……”

突然她脸色变了,尴尬和烦躁混杂,我顺着视线回头,糟糕,政教主任!

何大娇快要气疯了,在主任留下一句“跟我来”,就负手离开后,低声骂了句娘,狠狠在公告板上踹了一脚。

那晚在政教处,主任苦口婆心,先是让大娇建立信心调整心态,再把先生夸了一通,让我们也别太偏激,以后嫁个那样的人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大娇刚被压下去的火气“咻”一下立马又上来了:“还不如嫁头猪呢!”

主任:“……”

我:“……”

大娇瞪我:“你怎么不说话?你想嫁?”

“我……”

然后先生的班主任进来了,特别嫌弃地看着我们:“哼!我们叶琪琛才看不上你们呢!”

看了大娇一眼:“狂妄!”

再看我一眼:“花瓶!”

换成现在的话,大概就是“你们尽管不要脸倒贴,他动摇了算我输”!

后来先生要去拜访恩师,想带我一起,我誓死不从!

前因后果说完后,我赶忙解释:“但是大娇问我的时候,我真没说!”

先生:“是被打断了,还是不会说?”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就犹豫了……”

看见他笑了,我昏沉沉地砸了自己一大块石头:“但是骂你的时候我没犹豫!”

于是温文尔雅变成了皮笑肉不笑。

当然,最后大娇依旧是没超过先生的分数。大娇同学气了,躁了,对下一届她的一个学霸学弟进行了母亲式的关怀,送笔记本,无偿补课,时刻了解情况……

学弟终于不辱使命,超过叶选手九分,横幅从校内拉到了校外,普天同庆!

大娇抱着我喜极而泣:“老子终于熬出头了!”

4

叶琪琛高中毕业,晚上班级聚餐,他爸妈两人手拉手出去吃烛光晚餐庆祝。

大概十一点的时候,他电话就打到了我爸那儿,让我去接一下他。

给我爸急的,以为他醉得不省人事了,捞起我,钱包塞进我手里,把我咬在嘴里的苹果一抽,就把我赶出门了。

我到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把他送到了门口,我站在旁边,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示意我等一下,继续转回头,去听他同学讲话。

半醉的男孩子们推搡着他的肩膀,大着舌头反反复复交代他去了资本主义国家,也不要忘记五星红旗。

我眼皮一跳,瞬间就明白了一整天的不爽来自哪儿了。

他要去美国了。

虽然早就知道了,可从他决定正常参加高考后,再也没有人提过,我竟然差点忘了。

他成绩一向好,为外交事业奋斗终生的外公思想又先进,初中就给他定下了出国念大学的目标。

我有点烦躁,踹了一脚花圃,结果……天要亡我!

凉鞋鞋带断了。

还正好被走过来的他看到。

他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没醉。

我窘得立马下蹲,拉着裙角试图遮住狼狈,却始终不得法,看着他不疾不徐走过来的脚步,眼睛一辣就哭了出来。

他蹲在我面前:“等久了生气了?”

我不说话,努力调整呼吸想忍住。

“走吧。”

他站起身,想拉我,我没让,跟着起身退后了一步:“你没醉就打电话要人接,是有病吧?”

他愣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冲他吼,完全是为了发泄。

他把目光移到我脚上。

我彻底爆发了:“看什么看!自己打车!我不想跟你坐同一辆车!有钱吗?没有我……”

我翻着钱包想给他拿钱,而两只手抖得厉害,那种感觉,现在都还能回忆起来。

害怕。

害怕他什么都不懂,又害怕他全都懂。

他重新蹲在我面前,背对着我:“我背你回去吧。喝了点酒,头有点晕,不想坐车。”

深夜的街头空荡荡,长空中难得月光明亮。

路灯安静地伫立一旁,灯下飞着大大小小的飞蛾。

他走得很稳,一点也不像头晕的人。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我为什么要哭。

我顿了好久,才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我要去美国了。”他说。

我点头。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要好好学习。”

我点头。

“上了高中之后,体育场旁边那条河,别去那儿玩,很多青苔,容易踩滑。”

听完这句,我忍不住了,额头重重在他肩膀上磕了一下。

“合着就你去高中是学习,我就是去玩水?”

“嗯?”

他停下脚步,直了直腰,扭过头时,鼻梁差点和我的撞在一起。

我赶紧把整张脸都埋在他肩膀上,不再说话。

5

先生去美国的第二年,我升了高一。

得知隔壁教室是先生高一时的教室,每次路过,都忍不住往里面看几眼,想象着他曾经是以什么样的姿势和表情坐在那儿的。

我们似乎已经算是断了联系,他暑假有各种各样的实践活动,回不来。

寒假回来过年不是回奶奶家,就是回外婆家,最多打个照面,什么时候又回去的,我都不知道。

他的空间很少很少更新,更新了我也不敢点赞。

当然了,我的空间也不会有他看过的痕迹。

有时刚好碰到他前几秒发了动态,想着最少也会停留几分钟吧,接着我就会抓耳挠腮憋出一条仅他可见的动态。

十六岁的我有了爱情的小心机,然而心上人远隔重洋毫不知晓。

后来,我在他家跟毛毛玩,他跟婆婆视频,看到了我蹲在阳台的背影,问是谁。

婆婆笑了:“欢欢啊,还能是谁。”

我竖着耳朵,僵着身体完全不敢动。

他要跟我说话。

他在室外,太阳很大,镜头有些花,他笑着问我:“长高了?”

我点头:“嗯。”

“多高了?”

“一米六四。”

“嗯,到我肩膀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又问:“还瘦了?脸看着小了很多。”

我有些窘:“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婴儿肥是会消的好吗!”

他笑眯了眼睛:“好。”

啧,犯规。

那一年,太平洋的对岸,二十岁的先生貌似平静地跟喜欢的小姑娘视频后乐呵了一个下午,同学问who,先生答:“My apple.”

6

春节前,小表弟来我家玩狗,硬要帮狗洗澡,怎么劝都不听,最后弄湿了整条裤子。

他妈妈罚他写检讨,我负责监督。

小表弟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姐姐,你帮我写好不好?”

“不好!你妈妈会知道的!”

“你写一遍,我再抄一遍就好了嘛!”

“也不行。你要诚实,诚实是人类最重要的美德。”

我话音刚落,坐在吊篮里看书的先生猛地笑出声。

我扭头看他,吊篮就在窗边,难得的大晴天,他的头发上笼罩着一层光圈。

他看着我笑:“教得不错。”

“……”

赤裸裸的嘲讽。

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获得苏夫人授权独自出门找小区以外的同学玩。

出门前苏老师百般叮嘱,八点之前一定要回家,我满口答应。结果玩疯了,最后回到家的时候,差四分钟就九点了。

苏老师和苏夫人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声令下就要我写检讨。

我怒了,边反驳——不就是晚了一个小时嘛,我不是平安到家了嘛,写什么检讨啊;边打开冰箱找水果。

苏老师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夺过我手里的果盘,我瞪他,他吞了口口水,回头看苏夫人,再扭头看我,深吸口气说:“不写检讨,就什么都不许吃!”

我简直要被气死了,跑回房间“砰”一声砸上门,往书桌前的椅子上一坐,开始翻纸找笔。不就是检讨嘛,我写还不行!

“唰唰唰”写好我真实的内心所想,正犹豫着要不要这么胆大包天、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给苏夫人看,突然有人敲门,我吓得半死,立马拿过书把那张纸盖住!

“苏秦欢。”

哦,是下自习回来的先生。那时只有他会连名带姓地叫我。

他走进来,还穿着校服,眼睛在我脸上和桌上各扫一圈,然后自然地坐到我旁边——苏老师以前经常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辅导我写作业,然后开口问我要不要吃橙子。

我一愣,反应过来猛点头,我最喜欢吃橙子了!虽然先生当年冷冰冰的,即使住隔壁,也真不算熟,但他总不至于大晚上闲得没事儿来给我下毒啊!

至于为什么突然那么殷勤,大概是我越发亭亭玉立了吧。

十年后,这个结论被他半真半假地承认了:“嗯,非奸即盗,我应该是前者。”

我:“……”

当时先生瞧着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起身去把门锁了。坐回来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大的橙子,在我震惊的目光中,再咳一声,埋着头开始剥。

先生的手从小就好看,剥橙子的技术和力道更是掌握得出神入化,不到两分钟,一个完整的、光溜溜的橙子递到我眼前,一丁点儿的皮都不剩,果肉也都没坏,一滴汁也没漏出来。

所以我一直不喜欢一刀切四瓣的吃法,就要一个完整的。朋友都嫌麻烦,我说你管不着,这是我们家先生十年前就惯出来的毛病。

可嘚瑟了!

等我吃完橙子擦了手,他开始跟我讲道理,吧啦吧啦一大堆,反正就是站在苏老师和苏夫人的立场,一个劲强调我的不对。

而我……唉,实在是大意了。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只能垂头坐着装死,眼睛直直盯着他指甲里少许的果皮。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其实特别讨厌那样,回去洗了很久的手。但那时,他已经帮我剥橙子、剥橘子、剥柚子、剥杧果、剥山竹,无所不能了。

等他讲完,我决定厚颜无耻地报复他:“要不,你帮我写吧?”

他噎了一会儿:“那……我写了,你自己再抄一遍,别露馅了。”

我欣喜地直点头,狗腿地要跟他换位置,我坐小椅子。

他开了头,我凑过去正准备抄,他一脸为难:“这样好像不诚实。”

“诚实能当饭吃啊?”

我反驳得坦坦荡荡,毫不知羞耻。

他妥协,端端正正地接着写,我歪歪扭扭抄得不亦乐乎。

7

假期无聊,我枕着先生的腿跟他瞎聊。

“学霸兄,你们学霸是不是都记忆力超好?”

学霸兄挑挑眉毛,一副“是的,但是我们一般不会口头承认,那样显得我们很low”的表情。

我继续问:“那你能记得最早什么时候的事儿?”

学霸兄:“能限定一个具体时间段吗?”

“嗯,我刚出生的时候?你当时四岁多吧,记得吗?”

学霸兄皱眉:“记不得了。”

我听了,故意把脸凑上前,让他看清楚我“哼,不过如此”的表情。

他笑了:“不是,我跟你讲讲道理,谁会对一个要么整天睡得像头死猪,要么只知道喝奶大哭的小肉球感兴趣啊?”

我不服:“那个小肉球二十多年后还嫁给你了呢!”

他继续笑:“那我也没这么强的预知技能啊。”

我服气了,翻个身把脸贴近他的肚子,犯困。

“不过……”他用手指钩了钩我脸上的头发,“我记得我在幼儿园学会的第一首歌,回去唱给你听,结果把你唱哭了。”

“哎?”

我惊讶地抬起头,他像是早猜到了,迅速低头在我嘴上亲了一口:“什么都不许问。想睡觉就睡,我看会儿书……自己不学无术,还想传染我,要不要脸啦?”

我闷声笑,在他肚子上画圈圈:“只知道睡觉、喝奶、大哭的小肉球哪有什么审美嘛,小叶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哈!”

他不回答。

我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他,他侧着脸在笑,眼角低垂,嘴角上扬。

8

我们家小外甥固执地把“愤怒的小鸟”记成“快乐小鸡”,所有人都被逗得捧腹大笑,笑完了便开始严肃地纠正小朋友:“是愤怒的小鸟,不是快乐小鸡。”

小外甥皱着眉,满脸的不理解,不想听,想反驳。最后叹气,留下一个“愚蠢的人类”的眼神,晃着屁股小跑到阳台,往先生腿上爬:“舅舅,玩……游戏。”

先生放下手机,把他抱稳放在膝盖上:“嗯?玩什么游戏?快乐小鸡吗?”

小外甥亮晶晶的眼睛变得更加亮晶晶了,那是惊喜。

童心太难得,大多数人却不知道守护,过早地把成年世界的规则与之摊牌。

我看着先生的侧脸,心中欣慰,身旁的这位,并不在大多数当中。

他扭过脸:“怎么?”

我摇头傻笑:“没什么,想到以后我的孩子交给你教育,我很放心。”

他也笑,肩膀的重心移向我,脑袋歪向我的脖子,一副要跟我说悄悄话的样子。

我盯着他凑到眼前的右耳,感受到他在我耳垂上碰了碰。时间很短,最多说了两个字,但是我完全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你说什么?”

他坐正,因为在笑,眼睛有些眯:“没说什么,亲了你一下。”

“……”

他笑开了,有些得意:“表达对你如此信任我的感谢。”

我:“要脸吗?”

小外甥抬起脑袋,眼里水润润的,跟抱着他的人一模一样:“要!”

我弯腰把脸送过去:“来!”

他抿着嘴,亲了我一大口。

先生搓他的小鬈毛:“小流氓。”

正好堂姐送果盘出来,很不高兴的样子:“哼,我们家宝贝儿可是专挑漂亮脸蛋亲的,哪像某些人小时候逮着谁亲谁,为了颗糖,节操碎一地,到底谁是小流氓?”

先生皱眉:“别仗着比我长几岁,就信口雌黄啊,十岁之前,我跟你可基本没见过面。再说,我不吃甜食是遗传性的,编也得编得有点科学依据。”

堂姐不屑:“你也说了是基本没见过,又不是从没见过。而且我管你吃不吃甜食,别的不说,秦欢小时候就被你亲了不少次吧?”

我:“……”

先生莫名脸红。

堂姐:“不过我们秦欢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那小脸蛋,啧啧,好像一碰就能破!不枉你天天拿着鸡蛋往上滚……”

先生:“姐!姐我错了!原来我真见过您!”

我一头雾水:“什么鸡蛋?”

堂姐:“哦,你肯定不记得。那时小婶婶(就是我婆婆)刚去了趟青海回来嘛,脸有点晒伤,干得要命,就天天用水煮蛋剥了壳在脸上滚动按摩,很快就恢复如初了。叶琪琛知道后,每天早餐的那个蛋都留着给你滚脸蛋了,逗得你妈妈笑了好久。”

先生皱眉:“那是因为我不喜欢吃!”

堂姐:“我呸!那毛毛追着你跑了半个小区,你怎么不给它?”

先生:“……”

堂姐得意地抱起小外甥回屋:“洗澡了小流氓!啊呸,小心肝儿……”

我笑得停不下来,在先生羞涩不已、无处安放的眼神中肆无忌惮。

9

跟一个考研失败的师妹聊天,她问我有没有过很绝望的一段时间。

怎么会没有呢?

我的高中,就是我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经历。

很简单啊,因为成绩不好。

我当初暗恋过一个学长,温润如玉的类型,具体的记不清了,反正好像就是有人当着我俩的面提了句我的成绩,我当时就觉得脸有点烫,呼吸也有点快,还差点咬到舌头。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当时那种慌张的感觉,叫作丢脸。

我早就知道那只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还是忍不住难过了好多好多年,大概是因为它准确地打在了我的七寸上。

那些软弱和自卑侵入骨髓,溶解在每一滴血液里,关键时候冒出一星半点,就会痛得面目全非,所有的付出、努力全都大打折扣。

我就这样尽可能地躲着学长,躲着所有同学,把萌动的情愫和热情一一掐死。

我每一天都在盼望着毕业,也每一天都在争分夺秒地写试卷。

所以到最后一个学期,三月下旬倒春寒时,我经历的那场肺炎,对我的打击真的是致命的。

我一共在医院待了二十天,那样的天气,我爸硬生生熬出火,我妈也憔悴得不行,而我,根本没勇气去看镜子里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

大娇每天放学后都跑到医院看我,然后每天都被我关在门外,我怕传染给她。

她就在那儿哭,那是我印象中她第一次哭,第二次是跟小陆吵架后和好的时候。

那时我都没有想过我会不会挺不过去,我就想着我要快点回学校,因为倒数第二次全市模拟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后来有一天,先生突然就来看我了,我不知道他是去了美国又回来了,还是还没去。

我说过,那几年,他暑假基本都不回来,而寒假回来,不是去奶奶家就是去外婆家,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而且当初我心中是真的只有学习,所以难得打一个照面。

我记得,我睡醒一睁眼,他就坐在床边了。我眨了眨眼睛,问他:“我爸妈呢?”

我这人紧张的时候不结巴,也不发抖,就是频繁挤眼睛。

他告诉我他们去吃东西了。

我应了一声,盯着青青紫紫的手背不再说话。

后来大娇不止一次挤对我,说什么果然亲疏有别,有异性没人性,任她在门外哭成个傻子都不理,而姓叶的就可以在床边坐一早上。

姓叶的严肃解释道,那是因为他又不用高考。

我闭口不言,不见大娇的确是担心她被传染,至于先生,我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他坐在旁边,我突然就不那么急躁了。

而且娇啊,你在门外哭,我在里头就好受了吗?我真的差点走不出去了呀,你个没良心的,还老是戳我伤口。

先生把床头晾着的温水杯递给我:“生病了不要急,越急越不会好,知道吗?”

我抿着水点头。

他又起身去拿在角落里烧水的热水壶,拔了电线,走回来把里面的热水倒进一个小小的热水袋里,把热水袋放在手心颠了颠,才放到我手背上。

“不行的话,再来一年,好不好?”

“嗯?”我没听懂。

他重复道:“如果高考没考好,就再读一年,可以吗?”

我没有多少迟疑就点了头,我之前就想过的。

他嘴角勾起了笑:“好。那我就再等你一年。”

“我不出国啊!”我觉得莫名其妙。

他笑得更开心了,接过我手里的空水杯,一副“你高兴就好”的顺从表情:“好,不出。”

五年多,马上就要过去六年了,一转眼,当年蹲在垃圾桶边上给我挖雪梨核的烟花都迈上高考的征途了。

我再问先生:“所以,那其实也算一句告白?你原计划等我高考完就下手的?”

他大方地承认:“嗯。”

“那为什么,又等我大一念完了才……”

他停下手里浇花的动作,回忆道:“因为老爸说,你刚脱离苦海,还没谈过恋爱,如果我当时告白,你懵懵懂懂地答应了,上了大学才真正喜欢上另外的人怎么办?他让我给你一年时间。”

“那要是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大学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呢?”

“哦?有吗?”他继续埋头浇花,明显不甚在意。

我手一用力,不小心扯掉了一片叶子,赶紧塞进兜里:“大学没有。可是高中有啊,要是不被苏老师发现……”

开玩笑,就算苏老师不发现,我也不敢告白,我人生的第一份喜欢,自卑且。

先生笑了:“放心吧,就算苏老师不发现,你婆婆也会给你打飞。”

我:“……”

他继续笑:“她答应我的。”

“啊,果然一家子……”

先生:“流氓?”

“……”

婆婆扶着腰出现在身后:“那是!我们俩不流氓,能生得出这个流氓吗?”

“……”

我张口结舌,社会,社会。

先生突然偏头把脸凑近我:“不平衡的话,让你流氓一下?”

“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