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20

明史 哈密传 原文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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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 哈密传 译文

哈密,东边离嘉峪关一千六百里,汉代伊吾卢所在地。汉代明帝时期在此设置宜禾都尉,统领屯田军。唐代此地为伊州。宋代该地并入回纥。元朝末年,威武王纳忽里镇守该地,不久改由肃王镇守。肃王去世后,由其弟安克帖木儿继承王位并统治这个地方。

洪武年间,明太祖已经平定了畏兀儿地区,设置了安定等卫所,便渐渐逼近哈密。安克帖木儿感到威胁,便想向明朝廷投诚。明成祖初年,朝廷派官员前去招谕安克帖木儿,答应允许他们以马与中原地区交易货物,安克帖木儿即派使者来京城朝贡,献贡马一百九十匹。永乐元年(1403)十一月安克帖木儿的使者到达京都,皇帝甚为喜悦,对他们加以赏赐,让有关官府按其价值收购他们带来的四千七百四十匹马,挑选出其中十匹优良者充入宫廷内厩,其余的交给守卫边疆的骑兵。

第二年六月安克帖木儿又派人向朝廷献贡,请求朝廷给予册封。朝廷便封他为忠顺王,给他颁赐金印。安克帖木儿又派人向朝廷献贡马表示谢恩。不久哈密以北的可汗鬼力赤将忠顺王安克帖木儿毒死,其国人向朝廷谎称安克帖木儿病逝。三年(1405)二月朝廷派官前去赐祭,封安克帖木儿的兄长的儿子脱脱为王,给脱脱颁赐玉带。脱脱自幼被中国俘虏,皇帝将他从奴隶中选拔出来,充当宿卫,想让他继承哈密的王位,但怕其国人不服从,便派官员前去询问。其国人不敢违抗朝廷的旨意,请求脱脱回去主持政务。朝廷便给脱脱的祖母和母亲赏赐彩币,不久脱脱使派使者向朝廷献贡马表示谢恩。

四年(1406)春,甘肃的总兵官宋晟上奏朝廷,说脱脱被其祖母所驱逐。皇帝听到此消息后很愤怒,下敕令责备哈密的头目说:“脱脱是朝廷所立的王,即使有过错,你们不上奏朝廷而擅自将其驱逐出去,这是怠慢朝廷的表现。老人年纪大了头脑发昏,难道作为头目的也不知上面还有朝廷吗?你们立刻把脱脱迎接回去,好好地匡辅他,让他给其祖母行孝。”这样,脱脱回到哈密,脱脱的祖母和哈密的头目也各派人向朝廷谢罪。三月,朝廷设置哈密卫,任命哈密的头目马哈麻火等人分别为指挥、千户长、百户长等官职,又任命周安为忠顺王脱脱的长史,刘行为纪善,辅佐和引导他。该年冬天,朝廷又给十九位头目授予都指挥等官职。

第二年,宋晟上奏朝廷,说头目陆十等人作乱,已被诛杀,但怕引起其他变故,请求朝廷增兵防备。皇帝派宋晟增兵应变,又因安克帖木儿的妻和儿子已投奔鬼力赤,怕他们引诱鬼力赤入侵哈密,便敕令宋晟小心防备。宋晟去世,皇帝派何福代行宋晟职务,同时又敕令何福开诚布公地安抚忠顺王。此时有的头目请求朝廷在哈密增一名把总以治理哈密的政务,皇帝敕谕何福说:“设置把总,就等于增设了一个王;这会造成政令不一,下面的人会无所适从的。”便将这个提议搁置一边。从此以后,哈密连年向朝廷献贡,朝廷对他们也都优加赏赐,并给哈密派来的使臣增授官秩。

皇帝特别厚待脱脱,对他寄予厚望,而脱脱却凌侮朝廷的使者,整天沉湎于酒色,昏聩不体恤国事民情,其手下买住等人交相进谏,他也不听。皇帝听说这种情况后,于八年(1410)十一月派官员颁赐敕令去戒谕脱脱。所派的官员还未到哈密,脱脱便得暴病去世。讣告传到朝廷后,皇帝派官员前去吊祭。接着朝廷便提升都指挥同知哈剌哈纳为都督佥事,让他镇守哈密,并给他颁发敕令和赏赐白金、彩币。皇帝又封脱脱的堂弟兔力帖木儿为忠义王,给他颁赐印有玺章的诰命和玉带,让他世代守卫哈密。十年(1412),忠义王向朝廷贡献马匹表示谢恩,从此以后他们对朝廷都小心修贡,忠顺王的祖母也数次向朝廷献贡。

十七年(1419),皇帝因为朝廷的使者在西域地区往来时,忠义王都致礼迎接,便派宦官带绮帛前去慰劳,给忠义王的母亲、妻子赏赐金珠冠服和彩币,对忠义王部下的头目也加以赏赐。忠义王的使臣以及哈密境内的回回人不久便向朝廷献贡马三千五百多匹及貂皮等物,皇帝下诏给他们赏赐钱钞三万二千锭、绮一百匹、帛一千匹。二十一年(1423),他们又向朝廷贡献骆驼三百三十峰、马一千匹。

仁宗登皇帝位时,下诏令谕告哈密。洪熙元年(1425)他们再次向朝廷进贡,祝贺新皇帝登位。仁宗去世,宣宗即皇帝位,哈密的忠义王兔力帖木儿也去世,派使者前来朝廷告哀。

宣德元年(1426)朝廷派官前去吊祭,任命前忠顺王脱脱的儿子卜答失里继承忠顺王位,并因新皇帝登位实行大赦,朝廷也命令哈密在国内实行大赦。哈密又向朝廷献贡马表示谢恩。第二年忠顺王派他的弟弟北斗奴等人前来朝贡,向朝廷进献骆驼和马等特产。朝廷给北斗奴授以都督佥事之职,并命令宦官前去谕告忠顺王,将前忠义王的弟弟脱欢帖木儿遣送到京城来。三年(1428)朝廷因卜答失里年幼,任命脱欢帖木儿继承忠义王位,与忠顺王一起同理国事。从此,两个王一起向朝廷献贡,一年甚至朝贡三四次,并请求朝廷赐婚娶用的礼币,皇帝都下令给予他们。

正统二年(1437),脱欢帖木儿去世,朝廷封他的儿子脱脱塔木儿为忠义王,不久脱脱塔木儿也去世。接着不久,忠顺王亦谢世,朝廷便封他的儿子倒瓦答失里为忠顺王。五年(1440)倒瓦答失里派使者向朝廷献贡三次,朝廷大臣觉得这样太烦琐,给他们规定一年献贡一次。

当初,明成祖之所以分封忠顺王,是因为哈密是西域的要道,想让他迎送保护朝廷的使臣,让他统领西域诸番国,作为保卫西部边陲的屏障。但是忠顺王手下的人多是庸碌懦怯之辈,其地方又是种落杂居之处,有回回人,有畏兀儿人,有哈剌灰人,其头目互相没有统属关系,忠顺王也无法节制他们。加上哈密众心离散,于是国势渐衰。等到倒瓦答失里继任为王时,都督皮剌纳便暗地里勾结瓦剌的猛可卜花等人谋杀忠顺王,结果没有成功。忠顺王的父亲在位时,曾接纳了沙州叛逃过来的一百余户人家,朝廷屡次敕令忠顺王将这些人遣还回沙州,忠顺王只遣送回去一半。忠顺王的献贡使者又数次侮辱驿亭的吏卒,呵叱责骂通事。当朝廷设宴宴请四方来的献贡使者时,忠顺王的使者竟然恶言诟骂。皇帝对此也不加罪,只命令忠顺王以后要谨慎地挑选使臣,于是他们益发无所顾忌。哈密的北面是瓦剌,西面是土鲁番,东面是沙州、罕东、赤斤等卫所,四面都与哈密构怨不和,于是其邻国交相入侵。罕东的军队抵达城外,将人畜掳掠而去。沙州、赤斤也先后发兵入侵,都大获而归。瓦剌的酋长也先,是忠顺王的母亲驽温答失里的弟弟,也派军队包围哈密城,杀死哈密的头目,俘获男女众人和抢去牛马骆驼不可胜数。也先还把忠顺王的母亲和妻子带到瓦剌,威胁忠顺王自己去瓦剌相见,忠顺王害怕不敢去,数次派使者向明朝廷告难。朝廷敕令各部相互修好,但各部都不服从,只有忠顺王的母亲和妻子获准回哈密。

十年(1445),也先又将忠顺王的母亲、妻子和弟弟,以及撒马儿罕献贡使者等一百多人掳掠到瓦剌,数次逼忠顺王去瓦剌相见。忠顺王表面上顺从朝廷的安排,实际上很惧怕也先。十三年(1448)夏,忠顺王亲自到瓦剌拜访也先,居住了数月才回哈密,却派遣使者欺骗天子,声称自己遵守朝廷的命令不敢私自前往瓦剌。天子曾为此颁赐敕令对他加以褒奖。不久,天子知道了他的欺诈行为,严厉下旨前去诘责,但忠顺王已经无法振作起来了。此时正好碰上也先向东进犯,不回故土,于是哈密获得少许的安息。

景泰三年(1452)忠顺王派其臣下捏列沙向朝廷献贡,请求给其使者授以官秩。此前,哈密的使者到京城必然受到朝廷的任命。此时是于谦掌管中枢权力,上奏说哈密世代都受到朝廷的恩宠,这才敢于与瓦剌交通。现今他们虽然归顺朝廷,但其心还是诡诈莫测。如果给其使者加封官秩,则是赏出无名。于是朝廷便没有给哈密使者授官加秩。在景泰皇帝在位期间,哈密的使臣都没一人授官。

天顺元年(1457),倒瓦答失里去世,其弟弟卜列革派使者到朝廷告哀,朝廷当即封卜列革为忠顺王。此时都指挥马云出使西域,听说北边的酋长扎加思兰挡道,便不敢前进。等哈密的忠顺王前来报告说道路已通,马云才前进,到达哈密。其实贼军并没有退去,还谋划劫持朝廷使者。皇帝怀疑忠顺王与扎加思兰相互勾结,便派使者前去深切责问。

四年(1460),忠顺王去世,没有子嗣,由其母亲弩温答失里主持哈密政事。当初,也先被杀时,也先的弟弟伯都王和侄子兀忽纳逃到哈密居住。忠顺王的母亲为他们上书朝廷,请求朝廷对他们加恩,任命伯都王为都督佥事、兀忽纳为指挥佥事。自卜列革死后,其亲属中无人可继承王位,于是朝廷命令哈密的国人推荐出可继承王位之人来。头目阿只等人上奏,说脱欢帖木儿的外孙把塔木儿官至都督同知,可继承王位。忠顺王的母亲声称臣子不能继承君王之位,说安定王阿尔察与忠顺王是同一祖先,请求朝廷封阿儿察为忠顺王。七年(1463)冬天,忠顺王母亲的奏章上报朝廷后,礼部大臣说:“扎加思兰见哈密无主,图谋占领哈密。现在形势危急,请朝廷同意她的请求。”皇帝派都指挥贺玉前往哈密册封。贺玉到西宁后便逗留不前,哈密的使臣苦儿鲁海牙请求贺玉允许自己先行一步,贺玉又不答应。于是皇帝便将贺玉逮捕交有关官吏处理,改派都指挥李珍代替贺玉的职务,同时敕令安定、罕东两地保护使臣李珍前往哈密。阿儿察认为哈密多难,对朝廷的册封力辞不行,李珍便返回京城。

哈密素来就国力衰微,加上又是由女人主持国政,众人之心便更加离散。扎加思兰便乘机攻破哈密的城池,大肆杀掠,忠顺王的母亲率领亲属和手下人逃到苦峪,不过对朝廷还数次派使者朝贡,并向朝廷告难。朝廷也无法救援他们,只敕令哈密的国人迅速推荐出可继承忠顺王位的人而已。其国因被外敌残破的缘故,逃到中原来的人一日比一日多。

成化元年(1465),礼部大臣姚夔等人说:“哈密向朝廷献贡马二百匹,而派来的使者却有二百六十人,以我们中国有限的财力,提供给外蕃之国做无益的花费,不是良策。”皇帝把姚夔等人的奏章交给朝廷大臣们商议,大臣们规定让哈密一年献一次贡品,献贡使者人数不得超过二百人,皇帝同意。

第二年,兵部上奏说忠顺王的母亲到苦峪避难时间不短了,现在贼兵已经退走了,应让她回到哈密故土去了,皇帝同意。不久哈密的朝贡使者说其地饥寒交迫,有男女二百多人随他一起到中国来乞食,现无法回国。朝廷命令给他们每人米六斗、布二匹,把他们遣送回去。

当初,哈密的国人请求朝廷立把塔木儿为王,因忠顺王的母亲不肯,致使哈密八年时间内无王。到现在这个地步时哈密的头目交相上奏章请求朝廷封把塔木儿为王,其言词极为哀伤。朝廷于是将把塔木儿提升为右都督,让他代行国王的职事,给他颁赐诰印。五年(1469),忠顺王的母亲陈述自己年老有病,请求皇帝赐予药物,皇帝立即赏赐给她。不久哈密与瓦剌、土鲁番一起派遣使者三百人向朝廷献贡,边防大臣将此上报朝廷。朝廷大臣说献贡有时间规定,现在哈密前次来献贡的使者还未回去,后一批的使者又来献贡,而且瓦剌是西域的强寇,现与哈密一起派使者前来,如果不是哈密挟瓦剌的势力以邀取利益,即是瓦剌假借献贡之名来窥探我边境的虚实。于是皇帝拒绝了他们的贡品,命令边防大臣在当地设宴款待他们,然后把他们遣送回去。但朝贡的使者却坚持不肯接受边防大臣的宴赐,非要亲自到朝廷朝觐皇帝,于是皇帝便让其中十分之一的使者赴京。

八年(1472),把塔木儿的儿子罕慎向朝廷报告其父去世的消息,请求朝廷让他继承其父的职位。皇帝答应了他,但不让他主持国事,于是哈密的政令没有人出。土鲁番的速檀阿力乘机袭击并攻破了哈密城,俘虏忠顺王的母亲,夺取了忠顺王的金印,把忠顺王的孙女娶为妾,占领了哈密。九年(1473)四月,此事传到朝廷后,皇帝命令边防大臣小心戒备,敕令罕东、赤斤等卫所与边防大臣协力守卫。不久,朝廷派遣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刘文到甘肃去经略边防事务。他们到达甘肃,便派锦衣千户马俊奉敕令去谕告阿力退兵。此时阿力只留下他的妹夫牙兰守卫哈密,自己则携带忠顺王的母亲和掳来的金印已回到土鲁番。马俊到达后,将朝廷的命令告诉阿力,而阿力极力抗辩,其言词极不谦逊,还把马俊羁留了一个多月。一天,牙兰忽然到土鲁番,说有大军三万即日从西边过来,阿力这才设宴慰劳马俊等人,把忠顺王的母亲抬出来与马俊等人相见。忠顺王的母亲因害怕不敢出声,在夜里偷偷派人过来传话说:“替我上奏给天子,快速出兵救哈密。”李文等人将此上报朝廷,朝廷便传檄文给都督罕慎和赤斤、罕东、乜克力等卫所,要他们集结军队进兵哈密讨伐阿力。十年(1474)冬天,大军到达卜隆吉儿川,有谍报说阿力已集结众人准备抗拒朝廷军队,并勾结别的部落图谋劫掠罕东、赤斤二个卫所。李文等人便不敢进兵,让罕东、赤斤二个卫所的军队回去守卫自己的本土,罕慎和乜克力、畏兀儿的军队便退居到苦峪,李文等人也引兵回肃州。皇帝于是命令罕慎暂时主持国政,因罕慎向朝廷请求给予米和布,朝廷便给他赏赐谷种。李文等人就这样无功而回了。

土鲁番长期占据哈密后,朝廷命令边防大臣修筑苦峪城,将哈密卫所移到苦峪城。十八年(1482)春天,罕慎纠集罕东和赤斤二个卫所的军队一千三百人,与自己手下的军队合起来共一万人,乘夜袭击哈密城,牙兰逃跑而去,罕慎乘势接连收复八个城,于是回到故土居住。巡抚王朝远将此消息上报朝廷,皇帝很高兴,颁赐敕令对罕慎予以奖励,对罕东、赤斤二个卫所也予以嘉奖。王朝远请求朝廷封罕慎为王,并说吐鲁番也洗心革面向化朝廷,现与罕慎议和,朝廷应乘机对吐鲁番予以安抚,取回忠顺王的孙女和金印,让她与忠顺王的母亲一起共同掌管国事,而且哈密国的人也请求封罕慎为王。朝廷大臣商议后不同意王朝远的请求,皇帝便提升罕慎为左都督,给他赏赐白金一百两、彩币十表里,特地敕令奖赏犒劳,对他手下的将士也都按等差给予提升和奖赏。

弘治元年(1488)朝廷顺从哈密国人的请求,封罕慎为忠顺王。土鲁番的阿力此时已死,他的儿子阿黑麻继承其父的速檀职务,假装与罕慎联姻结婚,将罕慎诱骗到手后杀死,仍派牙兰占据哈密。哈密的都指挥阿木郎逃奔到中国求救,朝廷大臣请求皇帝谕告土鲁番的献贡使者,让他们回去转告其首领退还所占领的哈密领土,同时敕令赤斤、罕东二个卫所,共同谋划收复哈密。第二年,哈密原来罕慎的旧部绰卜都等人率领众人攻打牙兰,杀死牙兰的弟弟,从叛变的大臣者盼卜等人那里夺取了人和牲畜后凯旋而归。此事传到朝廷后,朝廷给绰卜都等人加官奖赏。先前,罕慎派遣使者向朝廷献贡,其使者还未回去罕慎就蒙难而亡了。罕慎的弟弟奄克勃剌便率领部下众人逃到边疆地区避难,朝廷命令将原打算赐给罕慎的东西赐给奄克孛剌。阿黑麻离开哈密时,只留下六十人辅佐牙兰。阿木郎探听到牙兰的力量很单薄微弱时,便请求边防大臣调集赤斤、罕东的军队,在夜间袭击并攻破哈密城的防守,牙兰逃走,其手下被官兵斩杀和俘虏甚多,皇帝下诏令予以奖赏。

值此之时,阿黑麻甚为桀傲不驯,自以为土鲁番离中国甚远,屡次违抗天子的命令。等到官军攻破哈密城赶走牙兰后,土鲁番的使者频频到朝廷献贡,朝廷仍善待他们,于是阿黑麻更加轻视中国。皇帝便减少对他们的赏赐,或拘留他们的使臣,或拒绝收纳他们的贡品,敕令责成他们悔罪。不久,朝廷寻访到忠顺王的族孙陕巴,想辅立陕巴为王。阿黑麻逐渐感到惊惧,三年(1490)派使者叩见边关大臣,愿意归还哈密之地和掳去的金印,希望朝廷释放所拘留的土鲁番使臣。天子收纳了他的贡品,但仍不释放前次所扣留的土鲁番使者。第二年,阿黑麻果然把哈密城和金印献出来归顺朝廷,朝廷便听从马文升的建议,放还所拘留的土鲁番使臣。马文升又说:“番人很看重种族,而且素来对蒙古人很服帖。哈密以前有回回、畏兀儿、哈剌灰三个种族,其北部山区又遭小列秃、乜克力人的侵逼,所以这个地方非得有蒙古人的后裔来镇守不可。现在安定王的族人陕巴,是前忠义王脱脱的近亲从孙,可以主持哈密的政务。”天子认为马文升的话有理,而各番国也共同上奏说陕巴可立为王。五年(1492)春,朝廷便立陕巴为忠顺王,给他颁赐印诰、冠服和守卫城池的武器,提升阿木郎为都督佥事,与都督同知奄克孛剌一起共同辅佐陕巴。

不久诸番国向陕巴索讨犒赐之物而不得,皆有怨愤。阿木郎又勾引乜克力人抢劫土鲁番的牛马,阿黑麻甚为愤怒,于六年(1493)春天偷偷地派兵在夜间袭击哈密,杀死哈密一百多人,逃跑的和投降的也各占一半。陕巴和阿木郎便占据大土剌坚守。大土剌,按华语就是大土台的意思。阿黑麻的军队将大土剌包围了三天也没攻下来。阿木郎也急忙调遣乜克力和瓦剌二地的军队前来救援,但都失败而回。于是阿黑麻俘虏了陕巴,活捉阿木郎后将他肢解而死。这样,牙兰便又据守哈密,并移文书边关大臣,向边关大臣诉说阿木郎的罪行。此时土鲁番先后派来向朝廷献贡的使者都还没有回去。边关大臣认为牙兰的文书中言词不谦逊,并擅自称可汗,请求朝廷派遣将领带兵先剿灭牙兰,然后再直达土鲁番,割下阿黑麻的首级,把陕巴夺回来。或者请朝廷降敕令给阿黑麻,对他严加责备,让他送还陕巴,这样才宽恕他的罪行。朝廷大臣商议后认为后面这一条建议可行,让边关大臣拘留土鲁番的献贡使者,故意放他们几个人回去,让他们把敕令交给阿黑麻,向他明示如何做才是福如何做会招祸。皇帝同意大臣们的请求,命朝廷大臣推荐一位大臣前往甘肃经略此事。

当初,哈密事变传到朝廷时,邱濬就对马文升说:“西部边陲所发生的事很重要,您必须亲自去一趟。”马文升说:“国家有事,面对困难做臣子的有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番族人贪利,不善于骑马射箭,自古以来没有哪一个西域之国能对中国构成威胁的,所以对西部边陲的事变可慢慢地清除。”现在邱濬又对马文升提起旧话,马文升便向皇帝请求亲自到甘肃去经略此事。但是朝廷大臣都说北部的敌寇很强大,本朝的兵部尚书不可远离朝廷,于是便推荐兵部右侍郎张海和都督同知缑谦二人前往甘肃。皇帝颁赐敕令授予二人,但该二人都是庸才,只派土鲁番的人回去谕告阿黑麻,让他将所侵之地献出来,而自己驻扎在甘州等待消息。第二年,阿黑麻派使者叩见边关大臣请求向朝廷献贡,诡称自己愿意归还陕巴和哈密,请朝廷也归还所扣留的土鲁番使者。张海等人上报朝廷,请求皇帝再降敕令宣谕阿黑麻。朝廷大臣议论时说,先前已经降过敕令,现在若再降敕令,有伤国体,应让张海等人自己派人前去宣谕阿黑麻。如果阿黑麻不服从命令,则仍扣留土鲁番前次派来的使者,把新来的使者全部驱赶到边关之外,永远不许他们再来献贡,同时让张海等人与当地守卫大臣一起传檄文给罕东、赤斤等部的军队,让他们直捣哈密,袭击并斩杀牙兰。如果无机可乘,则封闭嘉峪关,不接纳土鲁番的使者。陕巴虽然被封为忠顺王,但他回与不回,对我们中国并没有损害或好处,我们可以再挑选贤者代替他。皇帝认为既然陕巴对中国没有损害或好处,而哈密的城池已经残破,如果土鲁番将哈密城池和陕巴献还给朝廷,应当如何处置?朝廷大臣又说陕巴是安定王千奔的侄子,是忠顺王的孙子,以前封他为忠顺王是想让他镇守安抚一方罢了。现今他被俘虏,可知其自身孱弱,即使回来,也很难立为王了。

应当将其忠顺王的爵位革除,让他到甘州居住,再犒劳和奖赏安定王,将不再立陕巴为王的原因告诉安定王。再命令都督奄克孛剌总理哈密的政务,让他与回回族都督写亦虎仙、哈剌灰族都督拜迭力迷失等人分别统领三种番族人以辅卫中国。然后再修筑苦峪的城壕,凡是散居在甘州、凉州的番族人,都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故土去,发给他们耕牛、农具和口粮。如果陕巴没回来,也不必去索取,我们不急着要陕巴,他将会自己回来的。皇帝全部按照朝廷大臣所说的去做,并将此意敕令给张海等人。张海等人看到敕令书上说将放弃陕巴,很高兴,马上驱逐土鲁番的献贡使者,封闭嘉峪关,修筑苦峪的城壕,让流居的番族人全迁回故乡,便给朝廷上疏回京交差。八年(1495)正月张海等人回到京城,朝廷的言官交相上奏弹劾他们在甘肃无功而返,将张海等人交给司法官员贬斥官秩,但哈密最终还是没还回来。

马文升则锐意图谋收复哈密,他派许进做甘肃巡抚以图谋此事。许进和大将刘宁等人在夜间偷偷出兵袭击,牙兰逃走,官军便斩杀牙兰留下的守军,安抚好投降的众人后才回军。自从明朝建立以来,官军从来没有到过西域,至此诸番族人才开始知道畏惧,阿黑麻也想把陕巴送还过来。但是哈密城屡遭破坏,其间的居民早晚都担心有敌寇入侵。阿黑麻又来攻打,由于哈密的军民坚守,阿黑麻攻打不下,最终散去。哈密的各种人都认为该地穷困窘迫难以坚守,便把房舍全部焚烧掉,逃到肃州来请求帮助。边关大臣将此上奏朝廷,皇帝下诏给他们赐予牛、农具和谷种,同时也将这些东西分发给流浪出来的三种番族人和寄居在赤斤的哈密人,让他们全部到苦峪和瓜州、沙州,让他们自己从事耕种放牧,以图兴复故国。

此时哈密没有王,奄克孛剌充当哈密的长官。十年(1497)奄克孛剌派其党徒写亦虎仙等人前来朝贡,朝廷赐予他们币帛五千,以抵偿其贡品的价值。但奄克孛剌的使臣还是久留在京城不回去,常常对别人发怒咆哮。礼部官员徐琼等人极力主张治他们的罪,于是朝廷便将他们赶出京城让他们回去。此时各番国因为朝廷封闭了嘉峪关而无法进入中国,便全都怨恨阿黑麻,阿黑麻感到后悔,把陕巴和掳抢去的哈密人送了回来,请求朝廷允许他们像以前那样献贡。朝廷大臣商议后认为他们没有送番国的文书来,不可贸然答应他们,一定要让他们送文书来后才同意他们的请求。对于陕巴,前次大家商议时决定废除他的王位,现在让他暂时居住在甘州,等众头目都归顺朝廷时,再修好哈密的城堑,让他重复旧业。皇帝同意这些提议。冬天,朝廷起用王越来总制三边的军务,并兼任哈密的经理事务。十一年(1498)秋,王越上奏说哈密不能弃,陕巴也不能废,应让他仍当哈密的王,让他先回哈密,按实际拨给他们修城堑、建房舍的费用,犒赏三种番族人和赤斤、罕东、小列秃、乜克力等部落,以奖励他们前次的功劳,责成他们再接再厉。皇帝也同意王越的提议。从此,哈密又安定下来,土鲁番也向朝廷小心恭顺地献贡。

奄克孛剌,是罕慎的弟弟,与陕巴不和。主持西域事务的朝廷官员对此颇为担心,让陕巴娶罕慎的女儿,以便与奄克孛剌结好。陕巴既嗜酒如命又聚敛贪狠,失去了众人的拥护,其部下阿孛剌等人也都有怨言。十七年(1504)春,阿孛剌等人暗地里与阿黑麻勾结,迎接阿黑麻的幼子真帖木儿到哈密为王。陕巴感到畏惧,带领全家逃到苦峪。此时奄克孛剌与写亦虎仙都在肃州,边关大臣认为番族百姓对奄克孛剌和写亦虎仙颇信服,便让他们二人回去辅佐陕巴,让百户董杰与他们同行。董杰此人颇有胆略。他们抵达哈密时,阿孛剌约了五位同党准备乘夜带兵劫持他们。董杰了解这一情况后,与奄克孛剌等人商量后,将阿孛剌等人召来商量事情,乘机将阿孛剌擒拿住斩杀,阿孛剌的手下人于是便不敢反叛了。董杰等人便让陕巴回到哈密,让真帖木儿回土鲁番。真帖木儿年纪只有十三岁,他的母亲就是罕慎的女儿。真帖木儿听到父亲阿黑麻已死,其兄满速儿继承了速檀的职位,与各位兄弟正互相仇杀,于是有点害怕不敢回去,愿意投靠奄克孛剌,说:“这是我的外祖父。”边关大臣考虑到真帖木儿与陕巴有仇,便让他居住在甘州。十八年(1505)冬,陕巴去世,陕巴的儿子拜牙即自称为速檀,朝廷下令封他为忠顺王。

正德三年(1508),写亦虎仙到京城朝贡时,不和通事官员同行,而是自带边关大臣所发给的文牒径自投奔京城而去。大通事王永很愤怒,上疏给朝廷请求治写亦虎仙的罪,写亦虎仙也上奏朝廷,讲了王永的需求。王永在豹房手下供职,常常恃宠恣意行事、横行霸道。皇帝下诏不给他们治罪,只戒谕他们而已。写亦虎仙从此更加轻视朝廷,偷偷地心怀异志。

当初,拜牙即在哈密承继为忠顺王时,满速儿便与哈密通和,并派使者来索讨真帖木儿,边关大臣上奏朝廷说还是将真帖木儿交给土鲁番为好。中枢大臣说土鲁番酝酿作恶已经很久了,现今看朝廷扶植哈密,朝廷的声势渐渐扩张开来,于是满速儿以要求归还弟弟为名,卑词请求向朝廷献贡。我们把他的弟弟留下来,正好符合古人所说的以其亲爱之人为人质的治理办法,因此不能马上把真帖木儿遣送回去。皇帝同意。六年(1511)朝廷才让写亦虎仙与都督满哈剌三二人把真帖木儿送回西边的土鲁番去。他们一行到达哈密时,奄克孛剌想制止他们这么做,而写亦虎仙和满哈剌三不答应。他们二人把真帖木儿护送到土鲁番后,便把哈密的真实情况告诉给了满速儿,并引诱拜牙即背叛朝廷投奔土鲁番。拜牙即素来昏庸愚钝,性情又很淫暴,心里害怕部下伤害自己,而满速儿又以好言好语引诱他,他便想和奄克孛剌立刻同往土鲁番,奄克孛剌不肯去,他便逃到肃州。八年(1513)秋,拜牙即弃城叛逃到土鲁番。满速儿派火者他只丁占据哈密,又派火者马黑木到甘肃上书给边关大臣,说拜牙即没有能力守卫自己的国家,现由满速儿派遣将领代为看守,请朝廷予以犒赏。

九年(1514)四月,此事传到朝廷,皇帝派都御史彭泽前去经略此地区的事务。彭泽还未到达,贼人就已分兵抢掠了苦峪和沙州,声称朝廷必须给他们一万金币,他们就把这两个城的官印交出来。彭泽抵达甘州后,认为番人贪利,可以借此招抚他们,于是派通事马骥去土鲁番,说只要他们归还所侵占的土地,交还哈密的忠顺王,就给他们重赏。满速儿假装答应,彭泽即刻付予他们币帛二千和白金酒器一套。十一年(1516)五月,彭泽上疏说:“我派通事到土鲁番去宣扬朝廷的威风,答应给他们重赏,土鲁番的酋长表示悔过,要效顺朝廷,当即把金印和哈密城交还出来。满哈剌三、写亦虎仙二人也召回了他只丁,并归还了他们抢夺去的赤斤卫所的大印。现在只有忠顺王还在土鲁番未回来。请求朝廷记下为之效劳的人员的功劳,容许我辞官还乡。”皇帝当即让彭泽回朝。忠顺王最终没有放回来,他只丁也不肯撤退,要挟朝廷再给以重赏,才把哈密城交出来。

第二年五月,甘肃巡抚李昆上奏说:“得到满速儿的一封文牒,他说拜牙即不能复位了,即使让他回到哈密,也已丧失了人心,还是请求朝廷另外封立安定王千奔的后裔为好。我认为他的这番话很对。如果一定要由拜牙即来复国,请求朝廷敕令满速儿兄弟把他送回来,仍然给他赏赐优厚的缯帛等物,希望他能效顺朝廷。”朝廷大臣商议时说:“派官员专门经略西部边疆的事务已有三年之多,而忠顺王至今还没有归期,应动兵断绝与他们通贡,不能满足他们所提的要求,以免大损我们朝廷的威风。只要城印归还过来了,那么国体就存在,朝廷应该敕令谴责满速儿背叛朝廷、忘恩负义,向朝廷索求无厌。同时也适量赏赐一些礼物给满速儿兄弟,让他们尽快归还忠顺王。如果他们不听从朝廷的命令,就封闭关隘,断绝通贡,整顿军队做好战备。”皇帝同意。

原先,写亦虎仙与满速儿互相勾结得很深,所以他首先倡导哈密背叛朝廷,并入土鲁番。不久两人之间有了间隙,满速儿想杀写亦虎仙,写亦虎仙大为恐惧,求他只丁前去调解,答应贿赂满速儿币一千五百匹,约定写亦虎仙到肃州时就交付,并引诱满速儿入侵,说肃州唾手可得。满速儿颇为高兴,让写亦虎仙和自己的女婿马黑木一起向朝廷进贡,一边窥探中国的虚实,一边向写亦虎仙索取所答应的贿赂。边防大臣看到与他们同来的火者撒者儿,是火者他只丁的弟弟,怕发生变故,便把撒者儿和他的同党虎都写一起拘留在甘州,督促写亦虎仙出关,写亦虎仙由于害怕而不肯离去。他只丁听说他的弟弟已被拘留,很愤怒,又夺回哈密城,请满速儿移居到哈密,派兵占领沙州,率众入侵边关,到达兔儿坝。游击芮宁和参将蒋存礼,以及都指挥黄荣、王琮各率兵前去防守。芮宁首先抵达沙子坝,与贼人遭遇。贼人将芮宁全部包围起来,又派军队去阻滞各位将领的进军,芮宁的部队七百人全部战死。贼人进逼到肃州城,索讨亦虎仙所欠的一千五百匹帛。肃州副使陈九畴全力坚守,而且首先除掉城内的接应内线,贼人知道事情已经泄露,怕朝廷的援兵到达,在大肆掠夺之后便离去了。

十二年(1517)正月,插有鸟羽的文书将此事传到朝廷,朝廷大臣讨论后又任命彭泽来总制军务,让他和宦官张永、都督却永率军征讨西域。贼人回到瓜州,副总兵郑廉会合奄克孛剌的军队将贼人击败,斩获贼人的首级七十九个。贼人于是逃走,又与瓦剌部互相攻打,因力量不敌瓦剌,便移文书给边关大臣向朝廷求和,彭泽等人便停止西征。

此前,写亦虎仙和他充当米儿的儿子马黑木、充当火者的女婿马黑木以及同党失拜烟答都作为内应被投入监狱,失拜烟答遭捶打而死。等该事件平定以后,写亦虎仙被戴上枷锁押赴京城,交给刑部监狱,他的儿子仍关在甘州。失拜烟答的儿子马黑麻,在当地是米儿,他是写亦虎仙的侄女婿,因向朝廷献贡便暂时留在京城。探知王琼想扳倒彭泽,便突然闯进长安门诉讼他的父亲有冤,把彭泽投进了锦衣卫的监狱里。此时兵部和法司请求朝廷传布甘肃来的讯报,王琼想借此构成一个大狱,便上奏请朝廷派遣科道中的两个人前去核实。第二年,审核报告送到朝廷,没有证明彭泽有罪。王琼很愤怒,便弹劾彭泽欺罔朝廷使国家受到损辱,将彭泽贬斥为普通百姓。李昆、陈九畴被认为犯有激变土鲁番人的罪行,遭逮捕后交给法官审理,并遭深重的谴责。又过了一年,写亦虎仙被减免死罪,他便攀附钱宁,和他女婿一起得以服侍在皇帝的左右。皇帝喜欢他们,赐给他们国姓,授予他们锦衣指挥的官衔,让他们侍候皇帝南征。

满速儿自侵犯边关以后,屡次请求向朝廷通贡,朝廷不答应。十五年(1520),满速儿将先前所劫掠去的将领和士兵以及忠顺王的家属全部归还过来,并且又请求向朝廷献贡。朝廷大臣讨论后决定答应他的请求,而忠顺王最终没有还回来。巡按御史潘仿极力上奏说不应答应满速儿的请求,而皇帝不听。第二年,世宗接皇帝位,杨廷和认为写亦虎仙熟悉中国的实情,放他回去必然成为边境的大患,便在正德皇帝的遗诏中书数了他的罪行。世宗皇帝便将写亦虎仙和他的儿子、女婿一起诛杀了,并起用陈九畴担任甘肃巡抚。

此时满速儿连年来向朝廷献贡,朝廷仍像以前那样礼待他们,亦不过问忠顺王的事。嘉靖三年(1524)秋天,满速儿率二万骑兵包围肃州,又分兵侵犯甘州。陈九畴和总兵官姜奭等人经过力战打败了入侵的贼人,斩杀了他只丁,贼人才退走。此事上报到朝廷时,皇帝命令兵部尚书金献民率兵西征,到达兰州时,因贼人已经退走很久了,便带兵回到京城。陈九畴借机极力陈说贼人不能招抚,请求朝廷封闭关隘,断绝通贡,一心巩固边防,皇帝同意。第二年秋天,贼人又侵犯肃州,分兵将参将云冒包围起来,以大队兵力进抵南山。此时陈九畴已经解职,其他的将领率援兵赶来,贼人才开始逃走。

当此之时,番人屡次侵犯边关城市,有关官员没有能力振奋国威,替边疆报仇雪耻,有几个新上任的官员反而借此构怨积愤。于是,封疆的大狱由此而兴。百户王邦奇,对杨廷和、彭泽素有仇恨,便于六年(1527)春上书说:“现今哈密国已经丧失,番贼侵略到内地,都是因为彭泽贿赂番人以求和和杨廷和治写亦虎仙的罪并杀死他而造成的。将此二人诛杀掉,哈密国就可得到兴复,边境地区就会安宁无事。”桂萼、张璁等也想借此事大兴牢狱,便把杨廷和、彭泽贬斥为平民,把他们自己的子弟、亲戚、党徒安排做狱官,致使有些人自杀身亡。他们又派给事和锦衣官前去哈密巡按。番族首领牙兰说并不是想得罪明朝廷,之所以侵犯边境,是由于朝廷冤枉杀死写亦虎仙和失拜烟答两个人的缘故。现在愿意将哈密城的官印交还出来以赎前番侵犯边境之罪。此事皇帝交给兵部处理,尚书王时中等人说:“番族首领请求向朝廷献贡已有四次之多,先前已经交给总制尚书王宪处理,王宪让其贡使回去转达朝廷的谴责之意。现在牙兰的请求应当不会是虚妄的。考虑到这些话是从牙兰嘴里出来的,大概不是想真正向朝廷献贡,而是欺骗我们以求得和平。如果他果真有悔罪之意,一定会先将哈密城的印和所掳掠的人畜交还回来,把首恶分子戴上枷锁送过来,然后在嘉峪关门口向朝廷大臣稽首,才能答应他们的请求。”皇帝采纳了这个建议。桂萼因前次的大狱没有兴成,想重兴大狱,便请求朝廷留下牙兰的人质,再派遣译者去谕告牙兰,让他归还所侵之地。同时,桂萼等人又与礼部、兵部的尚书方献夫、王时中等人协商,向皇帝呈上带有挑拨性的言词,说番族人向朝廷上书已有四辈,他们都将罪责推诿在前任官员身上,虽然他们的言语多是诋毁矫饰之词,但事出亦必有原因。朝廷应派官员对前任官员有无激变番族人之事严加核查,以使番族人心服,至于其他方面可按上次的提议办。陈九畴当初向朝廷报捷时,声称满速儿、牙兰二人都已死在炮石之下,而实际上二人并未死。皇帝本来对此就怀疑过陈九畴,现在看了桂萼等人的提议之后,更加怀疑边防大臣欺罔朝廷,于是手书诏书数百字,严厉责备陈九畴,想置他于死地,同时告诫首辅杨一清不要庇护陈九畴,于是派官将陈九畴逮捕起来。尚书金献民、侍郎李昆以下的四十多人都因此受牵连。

七年(1528)正月,陈九畴被逮到京城投入监狱,桂萼等人一定要杀他,并株连杨廷和和彭泽。刑部尚书胡世宁奋力挽救,皇帝稍有醒悟,免除了陈九畴的死罪,发配去守边疆,彭泽、金献民等人都被削夺了官职。这样一来,番族首领气焰更为嚣张、骄横,而桂萼又举荐王琼监督三边事务,将陈九畴所拘留的番族使者全部释放回去,并允许他们向朝廷通贡。番族首领却并不悔改自己的罪过,仍像以前一样侮辱和玩弄中国。这时因牙兰得罪了其主人,便率领自己的部下来归附朝廷,边防大臣接纳了他。满速儿为此很愤怒,其部下虎力纳咱儿勾引瓦剌的二千多骑兵侵犯肃州,到老鹳堡时,正好撒马儿罕的献贡使者在该堡中,贼人便呼叫该使者,与他讲话。游击彭浚急忙带兵袭击贼军。贼人声称自己是想问信通和的,彭浚不理,进兵战斗,打败了贼军。贼人逃到赤斤,派人持番族文书前来求贡,并将罪过推诿到瓦剌头上,其言词颇多狂忤谩骂之句。王琼抓住这个机会,一心想招抚他们,便上书给朝廷说番族人已经悔悟自己的罪过,应该原谅他们并赦免他们的罪行,以便我们停止战争使百姓得到休息,同时为彭浚和副使赵载请功。他的这个奏章被皇帝转到兵部。

当初,胡世宁救陈九畴时,就想放弃哈密,他说:“拜牙即长期居住在土鲁番,即使让他回到哈密,他也会臣属于土鲁番,而哈密的其他族人没有可继承王位的。回回族早已归顺土鲁番,哈剌灰和畏兀儿二个族逃到肃州依附朝廷已很久,不能将他们赶到关外去。这样一来哈密怎么能够兴复呢?纵然寻找到忠顺王的嫡系亲属,将金印交给他,给他提供军粮,谁来替他守卫?不到一二年,又会被土鲁番夺走,使土鲁番更加富强,辱没我们朝廷的成命,使土鲁番再得哈密城的大印,成为日后要挟朝廷之地。请求皇上圣明深思熟虑,像先朝皇帝处理交阯问题一样,不去过问哈密的事务。如果他们不侵扰边关,就答应与他们通贡。否则就封闭关隘,断绝与他们的往来,不让外部的番国来拖累中国。”詹事霍韬则竭力辩驳胡世宁之言不对。现在,胡世宁改为掌管兵部事务,便上疏说:“番族首领狡诈多端,想夺取我们的肃州,在内地逐渐安插了一些奸细。一旦被发觉后,他们大多施行反间计,扳倒朝廷所派的边关大臣。假如我们答应让他们进京朝贡,其使臣刚刚进关,贼兵亦已到达,河西地区几度陷于危急之中。在此情况下,是闭关还是通贡,两者相比较孰利孰害是很明白的。现今王琼等人既然说贼人已逼近我们的城堡,绑架我们的士兵,声称贼人要大举进攻,这恐怕是威吓朝廷,另一方面又说贼人慑于朝廷的威力正在悔罪,应仍答应与他们通贡,他们的言词是多么自相矛盾。霍韬又对贼人没有盖印信的番文产生怀疑,而依我看即使贼人的番文盖有印信,亦不足为凭。只要不堕入他们的圈套,使他们无法达到离间我们忠臣之间的关系,废弛我们边疆地区防卫的目的,就可以了。牙兰本是我们朝廷所属的番臣,被土鲁番人掳掠而去,现今束身前来归附,其事属于反正,应马上安抚并任用他。招抚对他们携有二心的人,会使我们的藩篱屏障更为坚固。至于是否去兴复哈密,我们认为不用我们中国着急。哈密国已是三立三灭,现在其王也已被贼人所利用,百姓也全部流亡了。假如在哈密另立其他族为王,则他们强大时便会入侵中国,而弱小时则会服从贼人,难保他们不做侵叛之臣。所以我认为兴复哈密对中国无益,只会给番族首领向朝廷要挟提供便利。故请求皇上给王琼赐盖有玉玺的文书,让他会同甘肃的守卫大臣,把番国使者遣送回去,让其使者告诉满速儿,诘问他为何入侵中国。假如他推诿说自己不知此事,则让他把虎力纳咱儿戴上枷锁解送到中国来。如果这次入侵是出自瓦剌,则让他把瓦剌绑缚起来替自己赎罪。否则就拘留他们的使臣,发兵征讨他们。只有威力和信用二者并行,贼人才会知道收敛自己。同时再敕令王琼要为国家尽忠尽谋,力求好的善后计划,以通番纳贡为临时之计,充实粮库加强保卫为长久之策,这就是边疆地区的大幸了。”该疏章递到皇帝手上时,皇帝深以为然,命令王琼深思熟虑周详地处理问题,不可轻信番人之言。

到第二年,甘肃巡抚唐泽也认为哈密无法轻易地兴复,请求朝廷一心考虑自治之策。王琼对他的提议称善,将他的提议上报给皇帝,皇帝认为可行。从此朝廷便不再过问哈密的兴复之事,答应土鲁番的通贡请求,这样西部边疆地区的百姓便免除了劳役之苦。后来哈密被失拜烟答充当米儿的儿子马黑木所占有,臣属于土鲁番。朝廷对哈密还是让他们每年献一次贡品,与对待诸番国的做法有异,到隆庆、万历皇帝当政时,哈密还向朝廷不绝地进贡,只不过统治哈密的已不是忠顺王的后代了。

明史 哈密传 原文

哈密,东去嘉峪关一千六百里,汉伊吾卢地。明帝置宜禾都尉,领屯田。唐为伊州。宋入于回纥。元末以威武王纳忽里镇之,寻改为肃王,卒,弟安克帖木儿嗣。

洪武中,太祖既定畏兀儿地,置安定等卫,渐逼哈密。安克帖木儿惧,将纳款。

成祖初,遣官招谕之,许其以马市易,即遣使来朝,贡马百九十匹。永乐元年十一月至京,帝喜,赐赉有加,命有司给直收其马四千七百四十匹,择良者十匹入内厩,余以给守边骑士。

明年六月复贡,请封,乃封为忠顺王,赐金印,复贡马谢恩。已而迤北可汗鬼力赤毒死之,其国人以病卒闻。三年二月遣官赐祭,以其兄子脱脱为王,赐玉带。脱脱自幼俘入中国,帝拔之奴隶中,俾列宿卫,欲令嗣爵。恐其国不从,遣官问之,不敢违,请还主其众。因赐其祖母及母彩币,旋遣使贡马谢恩。

四年春,甘肃总兵官宋晟奏,脱脱为祖母所逐。帝怒,敕责其头目曰:“脱脱朝廷所立,即有过,不奏而擅逐之,是慢朝廷也。老人昏耄,头目亦不知朝廷耶?即迎归,善匡辅,俾孝事祖母。”由是脱脱得还,祖母及头目各遣使谢罪。三月立哈密卫,以其头目马哈麻火者等为指挥、千百户等官,又以周安为忠顺王长史,刘行为纪善,辅导。冬,授头目十九人为都指挥等官。

明年,宋晟奏,头目陆十等作乱,已诛,虑他变,请兵防御。帝命晟发兵应之,而以安克帖木儿妻子往依鬼力赤,恐诱贼侵哈密,敕晟谨备。晟卒,以何福代,又敕福开诚抚忠顺。会头目请设把总一人理国政,帝敕福曰:“置把总,是增一王也;政令不一,下安适从。”寝其议。自是,比岁朝贡,悉加优赐,其使臣皆增秩授官。

帝眷脱脱特厚,而脱脱顾凌侮朝使,沈湎昏聩,不恤国事,其下买柱等交谏不从。帝闻之怒,八年十一月遣官赐敕戒谕之。未至,而脱脱以暴疾卒。讣闻,遣官赐祭。擢都指挥同知哈剌哈纳为都督佥事,镇守其地,赐敕及白金、彩币。且封脱脱从弟兔力帖木儿为忠义王,赐印诰、玉带,世守哈密。十年,贡马谢恩,自是修贡惟谨,故王祖母亦数奉贡。

十七年,帝以朝使往来西域者,忠义王致礼延接,命中官赍绮帛劳之,赐其母妻金珠冠服、彩币,及其部下头目。其使臣及境内回回寻贡马三千五百余匹及貂皮诸物,诏赐钞三万二千锭、绮百、帛一千。二十一年贡驼三百三十、马千匹。

仁宗践阼,诏谕其国。洪熙元年再入贡,贺即位。仁宗崩,宣宗继统,其王兔力帖木儿亦卒,使来告哀。

宣德元年遣官赐祭,命故王脱脱子卜答失里嗣忠顺王,且以登极肆赦,命其国中亦赦,复贡马谢恩。明年遣弟北斗奴等来朝,贡驼马方物。授北斗奴都督佥事,因命中官谕王,遣故忠义王弟脱欢帖木儿赴京。三年以卜答失里年幼,命脱欢帖木儿嗣忠义王,同理国事。自是,二王并贡,岁或三四至,奏求婚娶礼币,命悉予之。

正统二年,脱欢帖木儿卒,封其子脱脱塔木儿为忠义王,未几卒。已而忠顺王亦卒,封其子倒瓦答失里为忠顺王。五年遣使三贡,廷议以为烦,定令每年一贡。

初,成祖之封忠顺王也,以哈密为西域要道,欲其迎护朝使,统领诸番,为西陲屏蔽。而其王率庸懦,又其地种落杂居。一曰回回,一曰畏兀儿,一曰哈剌灰,其头目不相统属,王莫能节制。众心离涣,国势渐衰。及倒瓦答失里立,都督皮剌纳潜通瓦剌猛可卜花等谋杀王,不克。王父在时,纳沙州叛亡百余家,屡敕王令还,止遣其半,其贡使又数辱驿吏卒,呵叱通事,当四方贡使大宴日,恶言诟詈,天子不加罪,但令慎择使臣,以是益无忌。其地,北瓦剌,西土鲁番,东沙州、罕东、赤斤诸卫,悉与构怨。由是邻国交侵。罕东兵抵城外,掠人畜去。沙州、赤斤先后兵侵,皆大获。瓦剌酋也先,王母弩温答失里弟也,亦遣兵围哈密城,杀头目,俘男妇,掠牛马驼不可胜计,取王母及妻北还,胁王往见,王惧不敢往,数遣使告难。敕令诸部修好,迄不从,惟王母妻获还。

十年,也先复取王母妻及弟,并撒马儿罕贡使百余人掠之,又数趣王往见。王外顺朝命,实惧也先。十三年夏,亲诣瓦剌,居数月方还;而遣使诳天子,谓守朝命不敢往。天子为赐敕褒嘉。已,知其诈,严旨诘责,然其王迄不能自振。会也先方东犯,不复还故土,以是哈密获少安。

景泰三年遣其臣捏列沙朝贡,请授官。先是,使臣至京必加恩命。是时于谦掌中枢,言哈密世受国恩,乃敢交通瓦剌。今虽归款,心犹谲诈。若加官秩,赏出无名。乃止。终景泰世,使臣无授官者。

天顺元年,倒瓦答失里卒,弟卜列革遣使告哀,即封为忠顺王。时都指挥马云使西域,闻迤北酋癿加思兰梗道,不敢进。会哈蜜王报道已通,云乃行,至哈密。而贼兵实未退,且谋劫朝使。帝疑王与贼通,遣使切责。

四年,王卒,无子,母弩温答失里主国事。初,也先被诛,其弟伯都王及从子兀忽纳走居哈密。王母为上书乞恩,授伯都王都督佥事,兀忽纳指挥佥事。自卜列革之亡,亲属无可继,命国人议当袭者。头目阿只等言脱欢帖木儿外孙把塔木儿官都督同知,可继。王母谓臣不可继君,而安定王阿儿察与忠顺王同祖,为请袭封。七年冬,奏上,礼官言:“癿加思兰见哈密无主,谋据其地,势危急,乞从其请。”帝命都指挥贺玉往。至西宁逗遛不进,哈密使臣苦儿鲁海牙请先行,又不许。帝逮玉下吏,改命都指挥李珍,而敕安定、罕东护使臣偕往。阿儿察以哈密多难,力辞不行,珍乃返。

哈密素衰微,又妇人主国,众益离散。癿加思兰乘隙袭破其城,大肆杀掠,王母率亲属部落走苦峪,犹数遣使朝贡,且告难。朝廷不能援,但敕其国人速议当继者而已。其国残以破故,来者日众。

成化元年,礼官姚夔等言:“哈密贡马二百匹,而使人乃二百六十人。以中国有限之财,供外蕃无益之费,非策。”帝下廷臣议,定岁一入贡,不得过二百人,制可。

明年,兵部言王母避苦峪久,今贼兵已退,宜令还故土,从之。已而贡使言其地饥寒,男妇二百余人随来丐食,不能归国。命人给米六斗、布二疋,遣之。

初,国人请立把塔木儿,以王母不肯,无王者八年。至是头目交章请,词极哀。乃擢把塔木儿为右都督,摄行国王事,赐之诰印。五年,王母陈老病乞药物,帝即赐之。寻与瓦刺、土鲁番遣使三百余人来贡,边臣以闻。廷议贡有定期,今前使未回后使又至,且瓦剌强寇,今乃与哈密偕;非哈密挟其势以邀利,即瓦剌假其事以窥边。帝乃却其献,令边臣宴赉,遣还。贡使坚不受赐,必欲亲诣阙下,乃命遣十之一赴京。

八年,把塔木儿子罕慎以父卒请嗣职。帝许之,而不命其主国事,国中政令无所出。土鲁番速檀阿力乘机袭破其城,执王母,夺金印,以忠顺王孙女为妾,据守其地。九年四月,事闻,命边臣谨戒备,敕罕东、赤斤诸卫协力战守。寻遣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刘文赴甘肃经略。抵肃州,遣锦衣千户马俊奉敕往谕。时阿力留其妹婿牙兰守哈密,而己携王母、金印已返土鲁番。俊至,谕以朝命,抗词不逊,羁俊月余。一日,牙兰忽至,言大兵三万即日西来,阿力乃宴劳俊等,舁王母出见。王母惧不敢言,夜潜遣人来云:“为我奏天子,速发兵救哈密。”文等以闻,遂檄都督罕慎及赤斤、罕东、乜克力诸部集兵进讨。十年冬,兵至卜隆吉儿川,谍报阿力集众抗拒,且结别部谋掠罕东、赤斤二卫。文等不敢进,令二卫还守本土,罕慎及乜克力、畏兀儿之众退居苦峪,文等亦引还肃州。帝乃命罕慎权主国事,因其请给米布,且赐以谷种。文等无功而还。

土鲁番久据哈密,朝命边臣筑苦峪城,移哈密卫于其地。十八年春,罕慎纠罕东、赤斤二卫,得兵一千三百人,与己所部共万人,夜袭哈密城破之,牙兰遁走;乘势连复八城,遂还居故土。巡抚王朝远以闻,帝喜,赐敕奖励,并奖二卫。朝远请封罕慎为王,且言土鲁番亦革心向化,与罕慎议和,宜乘时安抚,取还王孙女及金印,俾随王母共掌国事,哈密国人亦乞封罕慎。廷议不从,乃进左都督,赉白金百两、彩币十表里,特敕奖劳,将士升赏有差。

弘治元年从其国人请,封罕慎为忠顺王。土鲁番阿力已死,而其子阿黑麻嗣为速檀,伪与罕慎结婚,诱而杀之,仍令牙兰据其地。哈密都指挥阿木郎来奔求救,廷臣请谕土鲁番贡使,令复还侵地,并敕赤斤、罕东,共图兴复。明年,哈密旧部绰卜都等率众攻牙兰,杀其弟,夺其叛臣者盼卜等人畜以归。事闻,进秩加赏。先是,罕慎遣使来贡,未还而遘难,其弟奄克孛剌率部众逃之边方,朝命以赐罕慎者还赐其弟。阿黑麻之去哈密也,止留六十人佐牙兰。阿木郎觇其单弱,请边臣调赤斤、罕东兵,夜袭破其城,牙兰遁去,斩获甚多,有诏奖赉。

当是时,阿黑麻桀傲甚,自以地远中国,屡抗天子命。及破哈密,贡使频至,朝廷仍善待之,由是益轻中国。帝乃薄其赐赉,或拘留使臣,却其贡物,敕责令悔罪。己,访获惠顺王族孙陕巴,将辅立之。阿黑麻渐警惧,三年遣使叩关,愿献还哈密及金印,释其拘留使臣。天子纳其贡,仍留前使者。明年,果以城印来归,乃从马文升言,还其所拘使臣。文升又言:“番人重种类,且素服蒙古,哈密故有回回、畏兀儿、哈剌灰三种,北山又有小列秃、乜克力相侵逼,非得蒙古后裔镇之不可。今安定王族人陕巴,乃故忠义王脱脱近属从孙,可主哈密。”天子以为然,而诸番亦共奏陕巴当立。五年春立陕巴为忠顺王,赐印诰、冠服及守城戎器,擢阿木郎都督佥事,与都督同知奄克孛剌共辅之。

已而诸番索陕巴犒赐不得,皆怨。阿木郎又引乜克力人掠土鲁番牛马,阿黑麻怒,六年春潜兵夜袭哈密,杀其人百余,逃及降者各半。陕巴与阿木郎据大土剌以守。大土剌,华言大土台也。围三日不下。阿木郎急调乜克力、瓦剌二部兵来援,俱败去。乃执陕巴,擒阿木郎支解之。牙兰复据守,并移书边臣诉阿木郎罪。时土鲁番先后贡使皆未还。边臣以其书不逊,且僣称可汗,乞命将遣兵先剿除牙兰,然后直抵土鲁番,馘阿黑麻之首,取还陕巴。否则降敕严责,令还陕巴,乃宥其罪。廷议从后策,令守臣拘贡使,纵数人还,赍敕晓示祸福。帝如其请,命廷推大臣赴甘肃经略。

初,哈密变闻,丘浚谓马文升曰:“西陲事重,须公一行。”文升曰:“国家有事,臣子义不辞难。然番人嗜利,不善骑射,自古未有西域能为中国患者,徐当靖之。”浚复以为言,文升请行。廷臣佥言北寇强,本兵未可远出,乃推兵部右侍郎张海、都督同知缑谦二人。帝赐敕指授二人,而二人皆庸才,但遣土鲁番人归谕其主,令献还侵地,驻甘州待之。明年,阿黑麻遣使叩关求贡,诡言愿还陕巴及哈密,乞朝廷亦还其使者。海等以闻,请再降敕宣谕。廷议言,先已降敕,今若再降,有伤国体,宜令海等自遣人往谕。不从命,则仍留前使,且尽驱新使出关,永不许贡,仍与守臣檄罕东、赤斤诸部兵,直捣哈密,袭斩牙兰。如无机可乘,则封嘉峪关,毋纳其使。陕巴虽封王,其还与否,于中国无损益,宜别择贤者代之。帝以陕巴既与中国无损益,则哈密城池已破,如献还,当若何处之。廷臣复言陕巴乃安定王千奔之侄,忠顺王之孙,向之封王,欲令镇抚一方尔。今被虏,孱弱可知,即使复还,势难复立。宜革其王爵,居之甘州,犒赉安定王,谕以不复立之故。令都督奄克孛剌总理哈密事,与回回都督写亦虎仙,哈剌灰都督拜迭力迷失等分领三种番人以辅之。且修浚苦峪城堑,凡番人散处甘、凉者,令悉还其地,给以牛具口粮。若陕巴未还,不必索取,我不急陕巴,彼将自还也。帝悉如其言,敕谕海等。海等见敕书将弃陕巴,甚喜,即逐其贡使,闭嘉峪关,缮修苦峪城,令流寓番人归其地,拜疏还朝。八年正月至京,言官交章劾其经略无功,并下吏贬秩,而哈密终不还。

文升锐意谋兴复,用许进巡抚甘肃以图之。进偕大将刘宁等潜师夜袭,牙兰逸去,斩其遗卒,抚降余众而还。自明初以来,官军无涉其地者,诸番始知畏,阿黑麻亦欲还陕巴。然哈密屡破,遗民入居者旦暮虞寇。阿黑麻果复来攻,固守不下,讫散去。诸人自以穷窘难守,尽焚室庐,走肃州求济。边臣以闻,诏赐牛具、谷种,并发流寓三种番人及哈密之寄居赤斤者,尽赴苦峪及瓜、沙州,俾自耕牧,以图兴复。

时哈密无王,奄克孛剌为之长。十年遣其党写亦虎仙等来贡,给币帛五千酬其直,使臣犹久留,大肆咆烋。礼官徐琼等极论其罪,乃驱之去。时诸番以朝廷闭关绝贡不得入,咸怨阿黑麻,阿黑麻悔,送还陕巴及哈密之众,乞通贡如故。廷议谓无番文不可骤许,必令具文乃从其请。陕巴前议废,今使暂居甘州,俟众头目俱归心,然后修复哈密城堑,令复旧业。帝悉从之。冬,起王越总制三边军务兼经理哈密。十一年秋,越言哈密不可弃,陕巴亦不可废,宜仍其旧封,令先还哈密,量给修城、筑室之费,犒赐三种番人及赤斤、罕东、小列秃、乜克力诸部,以奖前劳,且责后效。帝亦报可。自是哈密复安,土鲁番亦修贡惟谨。

奄克孛剌者,罕慎弟也,与陕巴不相能。当事患之,令陕巴娶罕慎女,与之结好。陕巴嗜酒掊克,失众心,部下阿孛剌等咸怨。十七年春,阴构阿黑麻迎其幼子真帖木儿主哈密。陕巴惧,挈家走苦峪。奄克孛剌与写亦虎仙在肃州,边臣以二人为番众所服,令还辅陕巴,与百户董杰偕行。杰有胆略。既抵哈密,阿孛剌与其党五人约夜以兵来劫。杰知之,与奄克孛剌等谋,召阿孛剌等计事,立斩之,其下遂不敢叛。乃令陕巴还哈密,真帖木儿还土鲁番。真帖木儿年十三,其母即罕慎女也,闻父已死,兄满速儿嗣为速檀与诸弟相仇杀,惧不敢归,愿倚奄克孛剌,曰:“吾外祖也。”边臣虑与陕巴隙,居之甘州。十八年冬,陕巴卒,其子拜牙即自称速檀,命封为忠顺王。

正德三年,写亦虎仙入贡,不与通事偕行,自携边臣文牒投进。大通事王永怒,疏请究治,写酋亦奏永需求。永供奉豹房,恃宠恣横。诏勿究治,两戒谕之。写酋自是益轻朝廷,潜怀异志。

初,拜牙即嗣职,满速儿与通和,且遣使求真帖木儿,边臣言与之便。枢臣谓土鲁番稔恶久,今见我扶植哈密,声势渐张,乃卑词求贡,以还弟为名。我留其弟,正合古人质其亲爱之意,不可遽遣。帝从之。六年始命写亦虎仙偕都督满哈剌三送之西还,至哈密,奄克孛剌欲止之,二人不可。护至土鲁番,遂以国情输满速儿,且诱拜牙即叛。拜牙即素昏愚,性又淫暴,心怵属部害已,而满速儿又甘言诱之,即欲偕奄克孛剌同往,不从,奔肃州。八年秋,拜牙即弃城叛入土鲁番。满速儿遣火者他只丁据哈密,又遣火者马黑木赴甘肃言拜牙即不能守国,满速儿遣将代守,乞犒赐。

九年四月,事闻,命都御史彭泽往经略。泽未至,贼遣兵分掠苦峪、沙州,声言予我金币万,即归城印。泽抵甘州,谓番人嗜利,可因而款也。遣通事马骥谕令还侵地及王,当予重赏。满速儿伪许之,泽即畀币帛二千及白金酒器一具。十一年五月,拜疏言:“臣遣通事往宣国威,要以重赏,其酋悔过效顺,即以金印及哈密城付之。满哈剌三、写亦虎仙二人召还他只丁,并还所夺赤斤卫印。惟忠顺王在他所,未还。请录效劳人役功,赐臣骸骨归田里。”帝即令还朝。忠顺王迄不返,他只丁亦不肯退,复要重赏,始以城来归。

明年五月,甘肃巡抚李昆上言:“得满速儿牒,谓拜牙即不可复位,即还故土,已失人心,乞别立安定王千奔后裔。此言良然。如必欲其复国,乞敕满速儿兄弟送还,仍厚赐缯帛,冀其效顺。”廷议:“经略西陲已逾三载,而忠顺迄无还期,宜兴师绝贡,不可遂其要求,损我威重。但城印归,国体具在,宜敕责满速儿背负国恩,求取无厌。仍量赐其兄弟,令其速归忠顺。不从,则闭关绝贡,严兵为备。”从之。

初,写亦虎仙与满速儿深相结,故首倡逆谋。已而有隙,满速儿欲杀之,大惧,求他只丁为解,许赂币千五百匹,期至肃州畀之,且啖之入寇,曰肃州可得也。满速儿喜,令与其婿马黑木俱入贡,以觇虚实,且徵其赂。边臣以同来火者撒者儿,乃火者他只丁弟,惧为变,并其党虎都写亦羁之甘州,而督写亦虎仙出关,惧不肯去。他只丁闻其弟被拘,怒,复又夺哈密城,请满速儿移居之,分兵胁据沙州,拥众入寇,至兔儿壩,游击芮宁与参将蒋存礼,都指挥黄荣、王琮各率兵往御。宁先抵娑子壩,遇贼。贼悉众围宁,而分兵缀诸将,宁所部七百人皆战没。贼薄肃州城,索所许币。副使陈九畴固守,且先绝其内应,贼知事泄,虑援兵至,大掠而去。

十二年正月,羽书闻,廷议复命彭泽总制军务,偕中官张永、都督郤永率师西征。贼还至瓜州,副总兵郑廉合奄克孛剌兵击败之,斩七十九级。贼乃遁去,又与瓦剌相攻,力不敌,移书求款,泽等乃罢行。

先是,写亦虎仙与子米儿马黑木、婿火者马黑木及其党失拜烟答俱以内应系狱,失拜烟答被捶死。及事平,械写亦虎仙赴京,下刑部狱,其子仍系甘州。失拜烟答子米儿马黑麻者,写亦虎仙侄婿他,以入贡在京,探知王琼欲倾彭泽,突入长安门讼父冤,下锦衣狱。会兵部、法司请行甘肃讯报,琼欲因此兴大狱,奏遣科道二人往勘。明年,勘至,于泽无所坐。琼怒,劾泽欺罔辱国,斥为民。坐昆、九畴激变,逮下吏,并获重谴。明年,写亦虎仙亦减死,遂夤缘钱宁,与其婿得侍帝左右。帝悦之,赐国姓,授锦衣指挥,扈驾南征。

满速儿犯边后,屡求通贡,不得。十五年归先所掠将卒及忠顺王家属,复求贡。廷议许之,而王迄不还。巡按御史潘仿力言贡不当许,不听。明年,世宗嗣位,杨廷和以写亦虎仙稔中国情实,归必为边患,于遗诏中数其罪,并其子婿伏诛,而用陈九畴为甘肃巡抚。

时满速儿比岁来贡,朝廷待之若故,亦不复问忠顺王事。嘉靖三年秋,拥二万骑围肃州,分兵犯甘州。九畴及总兵官姜奭等力战败之,斩他只丁,贼乃却去。事闻,命兵部尚书金献民西讨,抵兰州,贼已久退,乃引还。九畴因力言贼不可抚,乞闭关绝贡,专固边防,可之。明年秋,贼复犯肃州,分兵围参将云冒,而以大众抵南山。九畴时已解职,他将援兵至,贼始遁。

当是时,番屡犯边城,当局者无能振国威,为边疆复仇雪耻,而一二新进用事者反借以修怨。由是,封疆之狱起。百户王邦奇者,素憾杨廷和、彭泽,六年春,上言:“今哈密失国,番贼内侵,由泽赂番求和,廷和论杀写亦虎仙所致。诛此两人,庶哈密可复,边境无虞。”桂萼、张璁辈欲藉此兴大狱,斥廷和、泽为民,尽置其子弟亲党于理,有自杀者。复遣给事、锦衣官往按。番酋牙兰言非敢获罪天朝,所以犯边,由冤杀写亦虎仙、失拜烟答二人故。今愿献还城印赎前罪。事下兵部,尚书王时中等言:“番酋乞贡数四,先已下总制尚书王宪,因其贡使镌责。所请当不妄,第其词出牙兰,非真求贡之文,或诈以款我。若果悔罪,必先归城印及所掠人畜,械送首恶,稽首关门,方可听许。”帝纳之。萼以前狱未竟,必欲重兴大狱,请留质牙兰,遣译者谕其主还侵地。而与礼、兵二部尚书方献夫、王时中等协议,为挑激之词,言番人上书者四辈,皆委咎前吏,虽词多诋饰,亦事发有因。宜遣官严核激变虚实,用服其心,其他具如前议。九畴报捷时,言满速儿、牙兰已毙炮石下,二人实未死。帝固疑之。览萼等议,益疑边臣欺罔,手诏数百言,切责九畴,欲置之死,而戒首辅杨一清勿党庇,遂遣官逮九畴。尚书金献民、侍郎李昆以下,坐累者四十余人。

七年正月,九畴逮至下狱。萼等必欲杀之,并株连廷和、泽。刑部尚书胡世宁力救,帝稍悟,免死戍边,泽、献民等皆落职。番酋气益骄,而萼又荐王琼督三边,尽释还九畴所系番使,许之通贡。番酋迄不悔罪,侮玩如故。时以牙兰获罪其主,率部帐来归,边臣受之。满速儿怒,其部下虎力纳咱儿引瓦剌二千余骑犯肃州,至老鹳堡,值撒马儿罕贡使在堡中,贼呼与语,游击彭浚急引兵击之。贼言欲问信通和,浚不听,进战,破之。贼遁走赤斤,使人持番文求贡,委罪瓦剌,词多悖谩。琼希时贵指,必欲议抚,因言番人且悔,宜原情赦罪,以罢兵息民,并上浚及副使赵载功状。章下兵部。

初,胡世宁之救陈九畴也,欲弃哈密不守,言:“拜牙即久归土鲁番,即还故土,亦其臣属,其他族裔无可继者。回回一种,早已归之。哈剌灰、畏兀儿二族逃附肃州已久,不可驱之出关。然则哈密将安兴复哉?纵得忠顺嫡派,畀之金印,助之兵食,谁与为守?不过一二年,复为所夺,益彼富强,辱我皇命,徒使再得城印,为后日要挟之地。乞圣明熟筹,如先朝和宁交址故事,置哈密勿间。如其不侵扰,则许之通贡。否则,闭关绝之,庶不以外番疲中国。”詹事霍韬力驳其非。至是,世宁改掌兵部,上言:“番酋变诈多端,欲取我肃州,则渐置奸回于内地。事觉,则多纵反间,倾我辅臣。乃者许之朝贡,使方入关,而贼兵已至,河西几危。此闭关与通贡,利害较然。今琼等既言贼薄我城堡,缚我士卒,声言大举,以恐吓天朝,而又言贼方惧悔,宜仍许通贡,何自相牴牾。霍韬又以贼无印信番文为疑,臣谓即有印信,亦安足据。第毋堕其术中,以间我忠臣,弛我边备,斯可矣。牙兰本我属番,为彼掠去,今束身来归,事属反正,宜即抚而用之。招彼携贰,益我藩篱。至于兴复哈密,臣等窃以为非中国所急也。夫哈密三立三绝,今其王已为贼用,民尽流亡。借使更立他种,彼强则入寇,弱则从贼,难保为不侵不叛之臣。故臣以为立之无益,适令番酋挟为奸利耳。乞赐琼玺书,令会同甘肃守臣,遣番使归谕满速儿,诘以入寇状。倘委为不知,则令械送虎力纳咱儿。或事出瓦剌,则缚其人以自赎。否则羁其使臣,发兵往讨,庶威信并行,贼知敛戢。更敕琼为国忠谋,力求善后之策,以通番纳贡为权宜,足食固圉为久计,封疆幸甚。”疏入,帝深然之,命琼熟计详处,毋轻信番言。

至明年,甘肃巡抚唐泽亦以哈密未易兴复,请专图自治之策。琼善之,据以上闻,帝报可。自是置哈密不问,土鲁番许之通贡,西陲藉以息肩。而哈密后为失拜烟答子米儿马黑木所有,服属土鲁番。朝廷犹令其比岁一贡,异于诸番,迄隆庆、万历朝犹入贡不绝,然非忠顺王苗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