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08

有女好采花 第一章 百年惟记云梦山 作者:顾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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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戚采,戚是师傅的姓,采是我将来的职业。很普通的起名方式,却天意般的概括了我“凄惨”的一生。

我生下来就很倒霉。

出生那年,家乡正赶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水,父母不知所踪,当时还是婴儿的我被放在小木盆里,沿江而下。

然后更悲惨的事发生了——我被我师傅捡到了。

师傅是这样描述当时得情形的。“我找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找到一个符合我要求的丑女婴,都快绝望了,在长江边上走啊走,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你坐着小木盆飘过我眼前……”

说着叹息,“小时候看你很丑的,怎么越长越像样了呢?还好还不算一个美人……”

我的师傅是一个大美人,她叫戚楚,听她的名字就知道她也很不幸,不过她的不幸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太美了,然后被闻名而来的采花贼采了。然后订的亲没了,家中父兄还刻薄以待。

师傅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发誓要培养一个女采花贼,让天下男子尝尝名节被毁的痛苦。

男子有名节吗?我疑惑,还有一个问题:“那师傅你为什幺不亲自去采呢?”

“因为我长得太漂亮了,那不是反而让他们占了便宜?”师傅理直气壮的说。

我觉得很有道理。

师傅教我各种各样的东西,我的课程分为基础课和专业课,还有每天清晨和夜间的武学课。基础课包括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拣着学,不感兴趣的东西我就在她讲的时候睡觉。当然,大部分的时候我是没有兴趣的。武功我也不喜欢学,不过这个很难偷懒。每天早晨捡树枝和师傅对打,因为每天捡到的树枝长短粗细都不一样,所以用的招式也每天变来变去,我学了今天的就忘了昨天的,所以老被师傅骂,后来我索性不记了,爱怎么使就怎么使,师傅反而骂得少了,真是奇怪。晚上漆黑一片的时候学轻功,因为采花贼要夜来夜去嘛。开始的时候我经常撞树,每天头上顶很多小包,后来小包慢慢变少,最近几本上绝迹了。

其实我最喜欢专业课,课程轻松,关键是考试绝对简单,一般是这样的:

“第一步……”

“踩点。”

“第二步……”

“下迷香……”

“第三步……”

“脱衣服……”

师傅呆呆的,然后哇的一声,大哭着逃跑了,“呜呜呜呜,人家的清白就是这样没有的……”

由于每到紧要关头,师傅总是会想起自己的伤心往事,所以我的考核始终停留在第三步,脱完衣服以后要干什幺呢?

我深深的疑惑着,并且为我采花的前途开始担忧。

有一次我和师傅开教学相长讨论会的时候,我提出这个问题,师傅深以为然,闭关思考了三天以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采采,你要去实习。”??

“就是去采一次花。”师傅严肃得说,“由于你经验不足,所以师傅这次会陪着你,还有,你要蒙着面,这样万一失败得话,对你将来得名声也没有损害。”

师傅越说越兴奋,两眼闪闪发光,我也跟着兴奋起来。

于是,一个月明星稀得夜晚,我们摸进了某某世家的云梦别院(我们住的山再翻两个山头就到了),目标是在这里休养的小公子。

第一步,踩点,这个早就做好了。在莲天苑东厢第一间。

第二步,下迷香,迷香是师傅特制的,能让人神智清醒却无法动弹。

在窗户上戳个小洞把迷香吹进去后,开始默念: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等到我算不清青蛙有几条腿的时候,迷香就起作用了。

事实证明师傅的迷香是很有效果的,现在我的目标物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由于人是师傅帮我选的,踩点是师傅帮我做的,所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我仔细的端详他,觉得他长得挺好看的,好像比我大一点点,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然后我就紧张起来。

“你、你好!”我结结巴巴的自我介绍,“我叫戚采,我是来采花的。”

他突然瞪大了双眼,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我想他可能是在害怕,于是连忙安慰他:“你不要害怕,我也是第一次啦。”

师傅说采花要注重效率速战速决,于是我飞快的实行第三步,爬上他的床,帮他脱衣服。

可是要脱几件啊?我边脱边想,这个师傅从来没有说过,果然要在实践中才会发现问题。

他只剩下一件里衣了,我想了想,停了手,万一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至于裤子,那不是我关注的重点,师傅又没说要脱。

然后是师傅今天才告诉我的第四步——摸摸。

这两个字师傅说得很小声,我好不容易才听到的。

像摸我养过的小狗小兔一样摸摸他的头,习惯性的说:“乖哦。”

头发软软的实在很好摸,我又再摸了两下。

他好像在颤抖,很冷吗?我突然想起师傅说的最后一步就是在一个被子里睡觉,于是很高兴的把被子扯过来给我们盖上。

我也早就想睡觉了,采花真的很累。

我靠紧一点,师傅说要抱着他睡的,还问我会不会。我当然会了,就像抱我养的小兔子一样嘛,而且他比小兔子好多了,一点都不臭,我抱着他的腰的话,脑袋正好可以搁在他的肩膀上。

休息一下吧,反正药效还又一个时辰呢。

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觉得脸颊上湿湿的,什么啊?屋顶的漏洞我不是修好了吗?

我睡眼朦胧的抬头,看到一双漂亮的黑眼睛里有水光。

啊!我呆了片刻,连忙爬起来,慌慌张张的跑出去,报告师傅。“师傅,他哭了,怎么办啊!”

师傅也在打瞌睡,被我吓醒后比我还慌张的样子,“哭了?那怎么办?”

这个时候只好借助师傅那一点点被采的经历了。

“根据我的经验,现在要对他说点好话,然后送他一点小礼物。”

师傅很专家的说。

说好话,这个我会。可是礼物?我看看自己,除了夜行衣,什么都没有。

然后问师傅。“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师傅摸啊摸,摸出一个本子,上写——混屯一气心法。

我顿时没好气,叫到:“师傅,你又拿这个来当厕纸!”

我和师傅有一次追一只坏兔子的时候追到了一个很隐秘的山洞,里面有很多类似的书,什么葵花宝典,分花拂柳手,师傅说都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籍,不过我是不大相信她的话的,因为她经常顺手就撕个几页当厕纸。我怀疑世上很多所谓“残本”也是这么来的。

而且我和她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拿这个做厕纸,上面有墨,用了会沾在屁屁上,然后沾在裤子上,我很难洗掉的。

“嘿嘿,”师傅不好意思的笑笑,“顺手顺手。就送这个吧,学好这个当个武林盟主都没问题。”

我觉得拿厕纸送人家实在很没有诚意啦,不过我和师傅都很穷,没办法。

于是我又回去,站在他的床前,开始想好话。

“那个……你很聪明,嗯,而且很好看。”想到他的头发很好摸,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然后掏出了师傅的厕纸,哦,不对,是武功秘籍,很大方的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回山以后我们对这次行动做了深刻的检讨。

师傅坚决认为我说的第一句话实在太烂了,让人一听就知道是菜鸟。举例说明,江湖排名第一的采花贼苏君流的开场白是这样的。

“久闻佳人有色,吾今踏月取之。”

有情有景有色,多浪漫啊!

我当然不能跟人家重复,作为一个采花贼,要有自己的特色,于是我们讨论出来得开场白是这样的: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吾独难寐,忧君如是,何不共度之?”

如果要采的人书读的不多,那就用大白话对他说: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原来公子你也睡不着啊,不如我们一起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当晚我和师傅怀着成功的喜悦入睡,没过多久我就被吵醒了。外面沙沙沙的声音,好象有很多人在走动,还有火光照进我和师傅住的洞里来。我立刻爬起来,从洞口往外看(就是藏着很多秘籍和奇怪东西的山洞,比我们原来住的那个会漏雨的房子好多啦。这个洞很奇特,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很多官兵举着火把拿在搜什幺。

师傅也醒了,趴在洞口往外看,和我一模一样的姿势……

我立刻换个姿势……自己做不觉得,看师傅却觉得好丑……

“师傅,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师傅忧心仲仲的回答,转头严肃的看着我,“采采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来捉野猪的。”

“捉野猪要那么多人吗?”我怀疑的看着师傅,“我一个人可以捉好几只,所以肯定不是。”

师傅嘿嘿笑了一下。

正准备回去继续睡觉的时候,两个官兵忽然在我们前面坐下,背对着我们聊天。

“娘的,累死老子了。”

“是啊。半夜起来捉什么贼,偏偏小侯爷又说不清楚,只说是个女的,你说,这山上的女的,难道是个野狐狸精,小侯爷被采阳补阴了?”

“那我们捉的岂不是淫贼?”

两人奇怪的笑了一阵,爬起来走了。

淫贼是什么?我用眼睛向师傅询问。

“淫贼是采花贼的一个分支,是很不好的一种采花贼,采采你将来千万不要做淫贼啊。”

“淫贼和采花贼有什么不同?”

“淫贼就是人家说不愿意也去采,而且不挑对象,也不会送礼物……大概就是这样……采采,他没说不愿意吧?”

没有。

我立刻摇头。

师傅的迷药很有效,除了眼睛能动,嘴都张不了,哪里能说不愿意啊。

我总觉得师傅的话哪里怪怪的。不过反过来想,既然我不是淫贼,那师傅说的当然就是对的。

不由感慨,师傅果然是师傅啊。

日复一日,我大概十五岁了。

山上的生活很无聊,师傅下山了就更无聊了。

师傅每年都要下一次山,因为钱不够,每次都不带我。不过每次回来都会给我讲好玩的事情,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的侄子和侄女。

“我走的时候一个两岁,一个才一岁,现在都长大了。”

“哎,他们叫什幺名字?”我很感兴趣的问。

“哥哥叫戚凉,妹妹叫戚婉。”

凄凉凄婉?

Q_Q

我顿时对他们产生一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上次师傅讲了一堆他们好玩或者不好玩的事情,连戚凉晚上上厕所差点掉茅坑里也跟我说过。我想戚凉戚婉要是知道有个老女人日夜偷窥着他们,肯定会吓得睡不着觉。

这次回来会跟我讲什么啊。

我一边扯着小兔子的毛一边想。

可是师傅一直都没有回来。

每年师傅都很准时的出去一个月,可是今年好像有点不同,我的小兔子都生了小小兔子了,师傅还不见踪影。

“你说师傅去哪里了啊?”我问小小兔子。

小小兔子不说话,小眼睛看着我。

我摸摸它。“你还小,不会说话。”

然后看看它趴着呼呼大睡的妈妈。“嗯,不对,你长大了也不会说。”

好无聊啊。

师傅你快回来吧,以后我每天都帮你洗碗。

可是半年过去了,师傅还是没回来。入冬的时候要储存粮食,我想了想,还是准备了两人份,可是冬天眨眼就过,师傅仍然不见。

春天的时候,我把小兔子们都放了。

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真是舍不得。摸摸它们,“你们别给狼吃了,以后我回来找你们……不过,以后要是不认识你们了怎么办?”

我看着它们有点发愁,兔子都长得差不多啊。要不在它们毛毛上写——采采的兔子?

可是这样一下雨就没了。

后来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我在洞里找到了一盒奇怪的珠子,盒子上面写了什么“无欲天诛”(诛字还写错了),正好是六个,拿线绑好,一只兔子挂一个,剩下一个就顺手挂在自己脖子上了。

告别兔子一家,给师傅留了话,我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