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风云 第1章 年轻气盛 作者:牛莹
春夏交替时节,西南边陲的城市湿气浓重,经过一天的曝晒,傍晚时分,道路两旁干蔫的树叶才重新摇曳起来。
晚上九点半,容城中学放晚自习,高二四班班长程安安一如既往一声不吭地帮着老师把全班随堂考的试卷整理完才离开教室。
下了晚自习的学生归心似箭,乱哄哄地从教室一涌而出,又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刚入伏的天气,风里都带着稠腻。学生放自行车的地方在校外,要沿着校外的围墙,走到后门的停车点。路灯高耸,灯光全被南方高大又繁密的榕树隔离在上空,路面在树的阴影下,显得越发昏黑。
程安安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独自走在这条她每天上学放学都要走的路上,因为太过熟悉,即便路灯昏暗,也不觉得害怕。
顺着学校围墙,她左转到了通向车棚的更幽暗的辅道上,正想着明天要测试的科目,身后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程安安停住脚步,微微侧身,身后四五米外,跟着一位比她高出一个头、身形干瘦的男人。
本来程安安也没太在意,毕竟这是在大街上,有同一个方向的行人很正常。但对方犹豫而不自然的转身回避,让她起了疑心。
程安安深吸一口气,竖起耳朵关注后面的动静,先是放慢脚步,后面的人,也压着步子,不急不慢地跟着。走了一小段,她加快脚步往前走,后面的人看她快走,也跟着迈开大步。
程安安心里一紧,确定自己被人盯上了。
遇到这样的事,即便是成人也会紧张,程安安以为自己会慌得六神无主,没想到却镇静得让自己都意外。
这条路上除了学校就是单位宿舍,她边压着步子边想办法,此刻最直接的方法是立即大声呼喊,引来附近的人。但这片宿舍区域最近在拆迁,该搬的都搬了,路边商店倒是有几家,都因为晚上行人不多,早早关门了,整条街昏暗冷清,喊人肯定不行。
距离车棚还有一段距离,车棚边有学校设置的保安亭,里面应该会有值班保安,但身后的男人此时离她不过几米,她瞥了眼自己的细带凉鞋,跑的话她没胜算,此时路面连片叶子都没有,更不用说棍子和砖头了。
程安安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身后的男人察觉到异常,也不再遮掩,直接朝她冲了过来。
程安安下意识地抬脚要跑,耳边忽然刮起一阵人跑动时带起来的劲风。下一秒,一条汗津津的男人胳膊用力勒住了她的脖子。
程安安惊叫一声,边挣扎边与坏人正面相视,厉声喝问对方:“你要干什么?”
程安安的表现让男人心虚,但她毕竟是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他定了定神,紧紧挟持着她,急促粗粝的声音伴随着浓重口臭从他嘴里传出来,犹如地狱之音,“再出声就捅死你!”
程安安感到脖子的一侧一阵刺痛,闪着寒光的冰凉尖锐物体抵到她的脖子上。她吓得浑身发抖,脑中瞬间闪过那些遇害后尸体腐烂才被发现的新闻。她今年才十六岁,她不想死,求生的渴望让她再次冷静下来,她知道越是情况紧急,越是不能激怒对方,先保障好人身安全,才能有机会逃走。
脖子上的那柄尖刀让程安安四肢僵硬,只能踉踉跄跄地被挟持着往前走。男人狡猾,特意走在靠路的一边,用身体挡住矮他一头的程安安,一是防止她向路人求救,二是有不对劲,他可以第一时间转身逃跑。怕被人发现异常,他一只胳膊紧紧架在程安安的肩头,另一只手拿着刀顶在她的腹部,不知道的人看起来,像是一对亲密的父女。
歹徒边走边紧张地四处张望,两人就这么往前走了十几米,程安安多希望此时能有一个人经过,无论是谁,她都有勇气跟歹徒反抗。可是没有,除了偶尔飞速从路边掠过的汽车,根本没人经过,更不用说有人发现她此时的处境。
程安安不知道对方要把她挟持到哪里,要对她干什么,但无论去哪里,干什么,对她来说都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在这条漆黑的路上每往前走一步,她都心急如焚,此时几十米外的车棚里,自己那辆孤零零立着的紫色自行车已经越来越清晰。她浑身打了个激灵,车棚里有个男保安,每次学生来拿车,他都会站在保安亭里朝外张望。
程安安大脑飞快地运转,设想着在经过保安亭的那一刻,她要如何避开腹部的致命一击,然后跑向保安求救。她不停地在心中祷告,希望保安能走出保安亭,这样她能逃脱的概率就会更大一些。甚至还幻想保安能像超级英雄一样,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迅速看清她的异常,然后施以援手。
男人依旧紧紧扯着她,前面的保安亭让他迟疑了几秒,程安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怕他忽然改变方向,不经过保安亭。好在他只是顿了顿,依旧朝前走去。
程安安手心里一片汗湿,只差一步,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动,她已经想好了,走到保安亭的那一刻,她就用右手狠狠砸向歹徒的裆部,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她就朝保安亭跑。
这一切都是按照最理想的状态计划的,程安安当然考虑过打偏后被刺伤时的情景,她的运动能力不算差,只要能躲过最致命的部位,她就能逃脱。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和必死的悲壮,她走到了保安亭前,可现实远比她想象的残酷,在她的手已经微微举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保安亭里空无一人。
那一刻,程安安终于知道歹徒为什么敢拖着她往这边走了,她细小单薄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只觉得天旋地转,犹如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喘着粗气,像待宰的羔羊,被旁边面目模糊的男人推拉着往前走去。
想着前面未知的可怕后果,程安安开始哆哆嗦嗦地低声哀求,男人把她拉到树边掐紧她的脖子,低声警告她闭嘴。那一刻,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的程安安终于看清了歹徒凑过来的脸,颧骨很高,眉头有颗肉痣,鞋拔子脸,目露凶光。
看她重新老实下来,男人加快脚步,用力掐着她拐进了一条黑灯瞎火、即将要拆迁的破旧小巷里。
程安安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她知道,刚才在大道上没能脱险,现在进了陌生的小巷,就更没有逃跑的胜算了。看清绝望至极的事实之后,程安安反倒生出一股决绝的气势,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只要一有机会就跑,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捅死在大街上,这也比尸体在腐烂发臭之后被发现要好得多。
男人拖着她进了巷子尾最后一栋的楼洞里,里面已经没有了住户,伸手不见五指。然后揪着她进了二楼一间大门敞开的房子里,脚下全是废弃的旧物,又押着她到了窗边,确定四周安全了,这才放松下来。
程安安全身绷紧,她在黑暗里一步步往后退,头上的辫子在刚才的推搡中已经散开,头上的一个发卡掉了下来,正好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借着稀疏的月光,她看到男人阴暗不明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她的心猛地一缩,男人慢慢朝她走来,他每向前一步,她便离地狱近了一步。她的脑子有些放空,手里抓着那只头上掉下来的发卡,万念俱灰的时候,她忽然把手里那只不算小的塑料发卡扔出了窗外,发卡掉在地上,寂静的楼道外发出“咔嚓”的断裂声。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歹徒转身走到窗边查看情况,程安安毫不犹豫地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朝着大门的方向飞奔出去。
只要跑出小巷,她就有得救的机会。此时的程安安在整个黑夜笼罩下不管不顾地往前跑,不远处的大道和路边昏暗的路灯成了指引她逃出深渊的灯塔和希望。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程安安被恐惧笼罩,奋力呼喊。前一步是天堂,后一步是地狱,在她跑到明暗交接的那一刻,身后的黑影一下抓住了她的书包。
在黑暗和光明的交接点,程安安凭借求生的意念,拼尽身上所有的力气,从书包带里挣脱出来,直接朝大道上冲去。
此时一辆黑色的“别克”车刚好经过,两道光亮的车灯照射过来,她冲出去的瞬间,刺耳的车胎声穿破昏暗的夜色,车里的方泽左脚紧紧踩在刹车踏板上,看着车窗玻璃前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出了一层薄汗。
程安安语无伦次地拍打驾驶室的玻璃:“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方泽摇下车窗,看着这位披着散发、学生样子的女孩子,又转头朝她跑出来的方向看去,小巷明暗不清的阴影里,有个男人的身影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