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05

林林岁岁花相似 Chapter 1 作者: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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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岁寒的记忆中,升入初三前的那个暑假格外漫长。

她几乎每天都是被太阳闹醒的。房间的两扇窗正对东方,灰白格子的面纱窗帘有些年头了,劣质廉价,拉拽的时候稍微使大点劲,边缘上的流苏扑簌往下掉,也压根抵御不了任何光线的入侵。

她醒了总要坐床上发几分钟呆,洗簌完就去找吃的。

昨晚剩下的绿豆粥放冰箱里,解暑降火。她打开糖罐,加满满一勺白砂糖,甜齁了。再啃个荞麦馒头,凑合着解决完早餐。

楼下五金店门开着,没见着人。

她喊了一声:“爸……”,也没听见有人应。

她想也不想出门去了隔壁铺子。里面乌烟瘴气,坐了满屋子的人,摸牌抽烟,骂骂咧咧,吵得不行。

林振良扔出手里的麻将块,“二条!”见林岁寒进来了,大嗓门一嚷:“你来干什么?回房间做作业去!”

“你不用看店?”林岁寒质问他。

“别瞎操心,管好你自己,多搞搞学习!”

学习有什么好搞的?林岁寒一听“搞学习”这三个字就头疼。

桌上的牌友大多是附近的邻居,相互认识,看戏似的,兴高采烈地问:“岁寒又考零分了?”

林岁寒曾经在六年级的一次期末考试上睡着了,数学交白卷,得鸭蛋。经过林振良的大嗓门一宣传,大家都知道了她的“光荣事迹”。

林岁寒赶紧撤了。

回自己房间记了五分钟英语单词,单手撑着脑袋,林岁寒开始闭目养神。之前给温岑知发的短信,他还没回复。

林岁寒:“我数学卷子还没做。”

又过十来分钟,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温岑知:“那你赶紧做呀。”

林岁寒头往下一栽,忍不住翻白眼,这个智障,“你是不是傻?我的意思是,你把你的借我看看。”

温岑知:“你又抄作业。”

林岁寒:“我不是抄作业,我只是答案的搬运工。”

不听她狡辩,温岑知苦口婆心劝她:“你数学本来就不好,作业更应该认真完成,这样才能进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林岁寒重重地按着老人机上的几个键:“少废话,给不给?”

温岑知:“不给。”

他怕拒绝得太绝情,伤了小姑娘的心,又发了长长一串文字过来:“离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你现在自己做也还来得及……那套卷子大部分是基础题,但是题型灵活,能帮你巩固知识点。你不会的先空着,到时候问我。”

林岁寒回他:“太长不看。”

温岑知咬牙,不知好歹的死丫头。

下午林振良要去进材料,倒是不得不求着林岁寒帮忙:“爸爸出趟门,你帮着照看照看店里。”

林岁寒装得像模像样,“不行啊,我没空,我得抓紧时间看看书,九月份要入学考试的。”

“开学给你换新手机。”

林岁寒掂了掂手里板砖似的诺基亚,隔壁李大爷都不用这款了,她早就想将它淘汰。

“成交。”

一身灰色的大T恤大裤衩子,林岁寒踢踏着人字拖下楼。皱巴的化学书卷成圆筒状夹在细瘦的臂弯里,她啃着苹果,嘴里念念有词:“一价氯氢钾钠银,二价氧钡钙镁锌。三铝四硅五价磷,二四碳,三五氮。”

林振良毫不留情地嘲笑:“净会做样子,你读书要真有这么认真,我做梦都得笑醒。”

“你打消我学习的积极性了。”

“行,那我不说了。”林振良准备准备出门,开着他那辆小破车走了。

车刚在拐角消失不见,林岁寒立马扔开摊在膝盖上的化学书。

她搬出五金店里的摇椅,把电风扇对准自己,再去厨房切半边西瓜,倒了满玻璃杯的冰可乐。中间最红的那块西瓜瓤,一勺挖出来送嘴里——甜!

小日子舒坦。

五金店门口种着几棵猴樟,没几年光景,苍翠茂密,撑起一片绿荫。林岁寒苦夏,原本觉得夏天最难捱。这一年盛夏雨水多,倒显得没往年热。

吃掉西瓜,肚子也圆滚滚的像个西瓜了。

地面上飘浮着从猴樟叶缝隙间漏下的碎影,她盯着瞧了一会儿,昏昏欲睡。半梦半醒时忽然觉得这一阵子安静不少,对面街的网吧门口冷冷清清。

林岁寒这才想起来,听温岑知说,乌衣巷那位颇有名气的女先生敞开门办起了书法班,不少家长想方设法把自己孩子送过去学习。

温岑知也被他那位在六中当校长的亲娘遣送过去了。

当时林振良在牌桌上赢了钱,心情正好,还问林岁寒:“你要不要也去参加书法班受受熏陶?”

林岁寒说:“不了吧,怕把我给熏坏了。”

她对书法确实提不起兴趣。

谁知道林振良出门一趟,第二天给她带回来一“好消息”,“跟我去唐家看看,人家老师答应收你了!”

林岁寒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去。”

林振良说:“免费的,不去白不去。”

免费的?

林岁寒纳闷,还有这等好事?估计是她老子骗她的。

其实林振良还真没撒谎。办书法班的那位女先生,叫唐玉阶,以前跟林家有点渊源。这次估计是看在林岁寒奶奶的面子上,林振良只在她面前提了一嘴,她就说先把孩子领过去看看。

听那语气,收下林岁寒,八九不离十。

“去楼上洗个脸,换身好点的衣服,我带你去唐家。”林振良说。

林岁寒把房里的简易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没发现林振良口中所谓的好点的衣服。实在嫌麻烦,只在出门前把脚上的人字拖换成了板鞋。

林振良走路上嘱咐了一路,待会儿见到人要怎么叫,要懂礼貌。

这个不用他教,林岁寒也是会的。她从小帮着看店,跟天生笑脸似的,大老远见了人就喊,姐姐阿姨婶婶奶奶叔叔大伯大爷,嘴巴像抹了蜜。

一点不怕生,打小是人精。

父女俩到了乌衣巷口。

唐玉阶住在巷中的一个大院里。几步青石台阶,两道院门。里边一道是新铸的镂空雕花铁门,瞧着森然沉重,敞开着。外面一道是矮墩墩的老式小木门,用木栓松垮地扣住,合上了。

林振良喊了一声,在唐家做饭的张婶听见动静,小跑着过来给他们开门。

张婶身材发福,浮肿的腰上系着条泛油光的玫红色围裙,手指在上面搓捻两下。掺杂银丝的黑发根根分明地向后梳,用经典款的那种黑色宽边发箍给稳稳当当地固定住。

林振良使眼色,林岁寒在旁边乖觉地叫人:“婶婶好。”

张婶带着笑脸应了,领着两人穿过庭院的小径往里走,天生的大嗓门:“唐老师还在给小孩上课咧。”

林振良和林岁寒一同在廊檐下等着。

林岁寒偷偷往里张望。

前厅宽敞,半屋子的小孩,大约二十来个。温岑知也混在其中,看见她,招了下手。

站在最前面的是唐玉阶。极简的亚麻长袖盘口薄衬衫,长发用一根木簪挽起,身形清癯,气质沉静而出众,叫人移不开眼睛。

林岁寒听说唐玉阶应该是四十来岁,现在看见真人,只觉得根本难以分辨出年纪。

看见林家父女俩过来了,唐玉阶暂且放下书,出去聊两句。

林岁寒下意识地规矩站好,叫老师好。

唐玉阶笑了笑:“我还没说收你。”

“那你也是我老师。”林岁寒说。

“留下来吧。”三言两语,唐玉阶就决定收人了,也实在随性。

林振良听得喜笑颜开。

一旁的张婶心里记挂着另外一件事,忍不住出声喊住还在跟林家父女俩说话的唐玉阶:“唐老师,你看现在快十一点了,小熠在太阳底下站了两个多小时了,天这么热……”

话里求情的意思,相当明显。

林岁寒有点好奇地顺着张婶的目光朝斜后方看。

廊檐右边砌着一堵柴,将视线遮挡了大半,她只窥见几棵松树和叫不出名的落叶乔木,掩映着一扇圆形拱门,拱门后面有个人影。

背对着她。

是个瘦瘦高高剃着板寸头的男孩子。似乎手里还端着个大碗,举在头顶。

唐玉阶替他挑选了一处绝妙的罚站地点。

他的四周落满树影,偏偏脚下的那块方寸之地,光秃秃,没受一点庇荫,顶着大太阳晒。

盛夏里,蝉声聒噪,午时风闷热。

唐家西边的一道拱门将前后院隔开,门前松柏,门后翠竹,杵在中间的少年被滚烫的日光炙烤。林岁寒只觉得,瞧着背影,这哥们忒可怜。

张婶太心疼了,想劝唐玉阶松口。唐玉阶说:“我今天倒要看看这臭小子到底有多倔。”说完继续回屋上课。

张婶着急也没办法,还得去厨房张罗午饭。

剩林家父女在外面。林振良交待林岁寒几句,让她好好跟唐玉阶学本事,把一手字练好,也算有个特长。在唐家不准惹是生非,否则回家打断她的狗腿。

林岁寒肚子发出一声怪响。她心想要完蛋,昨晚躺凉席上看电视,一不留神吃了五盒冰淇淋,可能见效了。

人有三急。

“爸你快走吧,别叨叨了,求您了,我现在着急去上厕所。”

林振良已经走到唐家大门口,还不忘回头损她:“懒人屎尿多。”

林岁寒被亲爹怼惯了,随他开心就好,首要任务是找厕所。

唐家是大户,地盘也是真的大,林岁寒捂着肚子想哭,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厨房灶上煮着饭,张婶却不在,唐玉阶跟一群孩子正上着课。林岁寒欲哭无泪,她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忽然脑海里灵光乍现。

林岁寒想到一个人,在圆拱门后罚站的大兄弟。

她差点喜极而泣,腹部又传来一声咕噜,夹紧双腿,迈着小碎步挪过去。

林岁寒扶着拱门粗粝的边沿,肚子里翻涌,痛到变形,她知道现在她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狰狞扭曲。

还是努力扬着笑,让自己尽可能有礼貌一点。

“请问,你知道厕所在哪儿吗?”

脸上挂了彩的少年像在太阳底下闭目养神,屹立如松,似一尊雕像。

情况紧急,林岁寒不得已又挪近了一点,这次到了他跟前,看清他额头的伤和唇角的淤青暗暗一惊,下意识觉得这人不好惹。

可她哪还有心顾忌,眼里只有厕所,不计一切后果。

就算他真在睡觉,她也要摇醒他。她一把抓住垂在他腰间的衣角,再问一遍,特想哭,“能不能告诉我啊。”

手指不小心触碰到的皮肤像燃烧的火焰般炽热。

陈熠宵掀开右眼皮,半眯起来。亮晶晶的汗顺着鬓角一滴滴往下淌,脸晒得微红,又仿佛白得发光。

举着水碗的两只手臂肌肉酸痛几近麻木,他整个人又燥又烦,正欲将眼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甩开,就见她在兜里摸来摸去。

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

然后欣喜若狂地,将钱塞进他的裤袋里,“给你钱!你快领我去厕所!”

02

“你说啥?”

“哈哈哈你出十块钱让陈熠宵带你去厕所?”

“哈哈哈哈你是傻逼吗林岁寒……”温岑知听林岁寒说完,笑瘫在凳子上,全然不顾形象了。

他和林岁寒两人同年出生,小学同班,初中同校,家住得近,算半个发小儿。

等咧嘴笑够了,温岑知才攀着林岁寒的肩膀直起腰,感慨:“你居然敢在他面前掏钱,厉害啊大寒。”

“知道陈熠宵是谁的儿子吗?”

林岁寒接连摇头。

“陈政。”

一提到这号人物,林岁寒总算明白过来。

在一带,陈政就是暴发户的代名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具体有钱到什么程度不知道,但林岁寒听说她家五金店对面连着三条街的门面全是陈家的。

那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她家小门小户的,实在难以想象。

同在一所中学,之前林岁寒是听过陈熠宵这么一号人物的,但没见过,不认识。

哪里知道今天遇见的这位,会是本尊。

刚才她纯属太着急,被逼无奈,见无论自己怎么说面前的人都没反应,才想要威逼利诱,出此下策。

拿寒酸的十块钱让暴发户的儿子带路,领她去厕所。并且,自以为十分豪爽阔绰地把钱塞进了他裤袋子里。

这波操作,太骚了。

林岁寒捂住火辣辣的脸。

“当时陈熠宵什么反应?”温岑知幸灾乐祸地打听。

正值中午,其余人都在室内午睡,林岁寒拖着温岑知溜出来吐槽。

两人寻的是唐家后院一处僻静林子,林岁寒大咧咧坐在一块光滑扁平的石头上,懒散地倚着身后的树干,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

那张汗水淋漓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她,说了一个字。

——滚。

相当绝情。

林岁寒一时呆住,没想到碰上颗硬钉子。就在她以为她要命丧唐家、被屎憋死的时候,摘菜回来的张婶及时路过,告诉她厕所的位置,否则她今天就成了个笑话。

林岁寒现在想想还觉得心有余悸。

温岑知又是一阵大笑,拽在手里的小竹枝都快要被他折断了,“你拿钱使唤他,他没撒你一脸钱真是可惜了。”

林岁寒哼了一声,“我还巴不得呢。”

她郁闷地说:“第一次见,我哪知道他是陈熠宵,他爸叫陈政。”

“我要早知道,压根不会去招惹他。”

“你仇富啊?”温岑知随口问。

林岁寒不仇富,但她挺忌惮陈熠宵,第一眼见就觉得他长得太嚣张,眉眼锋利戾气重,一点儿也不像是她的同龄人。

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凌乱披散着的头发上挂着片嫩绿叶芽,开玩笑似的说:“毕竟是暴发户的儿子嘛,惹不起。”

头顶枝桠微颤,传出动静。

林岁寒起初以为是风。过了两秒,她猛然抬头看,上面有人,躺在高高的树枝上。林子里,光从叶的缝隙中千丝万缕地抖落,他和光融为一体。

寸头,黑T恤,手腕刺青。

背后说人,当事人就在你头顶。

且当事人极其凶狠残暴。

林岁寒心中一凛,悲从中来。

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了一中午,根本没法入睡的陈熠宵从树上跳下来,低着头打量面前惊愕得下巴快掉下来的少女。

他目光沉沉,看她的眼神有点儿邪性,似乎在思考要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场面有点儿僵。

忽然安静得过分。

一阵缠绵的歌声悠悠飘荡出来:“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邓丽君的嗓音温暖缱绻,满含深情,在耳边回荡不休。

林岁寒:“……”什么情况?

她和陈熠宵不约而同地寻着声源望向旁边的温岑知,歌声是从他口袋里发出来的。

温岑知掏出手机,及时按掉闹钟,淡然截断了那句“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他毫不尴尬地微笑了一下,提醒两人:“两点半了,下午的课快要开始了哦。”

陈熠宵脚下一动。

林岁寒警惕地盯着他。

鞋底碾过落叶悉索作响,黑色的裤腿擦着林岁寒的衣袖而过,她被他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似在警告。

林岁寒头皮发麻。

等陈熠宵走远了,她冲温岑知哭嚎:“……他、他、他撞我了!”

温岑知把刚才那幕尽收眼底,赶紧把腿发软的林岁寒从石头上拉着站起来,“你没事吧?”

“还健在,还健在。”

林岁寒左右两手互摸,胳膊还在。

她毫发无伤,就是被吓得够呛。偏偏温岑知还要雪上加霜,“大寒,你知道暴发户最讨厌听到什么吗?”

——当然是“暴发户”这三个字。

完了,林岁寒想,她得罪人了。

03

林岁寒很害怕得罪人。

她家是开门做生意的,要人缘,见人三分笑。而她这次得罪了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家的儿子,总觉得心里瘆得慌。

整个下午她都提心吊胆的,没法集中精神听唐玉阶讲课。时不时悄悄扭过头去,注意陈熠宵那边的动静。

大家用的是老式课桌,长板凳,两两坐在一起。林岁寒等同于插班生,落了单。

她一人一张桌。

跟她享受同等待遇的,也就只有陈熠宵了。没人敢跟他搭伙共桌子,他便独占一方。

林岁寒瞄见他右手搁在灰色的毡布上,大约两厘米宽的刺青瞩目,恰好压着宣纸的墨痕上。两者违和,让她觉得好像看见邪教大魔头吃斋念佛一样。

戾气那么重的一个人,让他提着纯狼小楷笔练字,他居然没有把墨碟打翻了直接走人,也是奇迹。

唐玉阶讲完课,一路巡视过来,因材施教,一个个指导。

“笔再握上面一点,背挺直,不能驼,精气神要足。”

“勾之前要蓄力,先专门练这样的笔划。”

“专注,就写好你手下的这一个字,脑子里别想些乱七八糟的,手、心、脑一体。”

“别图快,后面又没人追你,也不赶着投胎,慢慢地把每一笔练好。不要心急,否则顾此失彼。”

“笔画多的字不需要笔笔落实,以点代替线就行。”

林岁寒是个做事容易分心的,见唐玉阶还在前面教别的学生,就玩了一会儿笔帘,又摸摸小老虎形状的铜黄笔搁。

等唐玉阶走过来,她又立马装模作样地提笔蘸墨,开始写字。

她半路插班,学的比别人少,唐玉阶先是专门给她讲了持笔的姿势等基础功,然后把她桌上摊开的《唐颜真卿多宝塔碑》字帖合上,轻描淡写道:“你就练一横,写五千遍,明天早上交给我,不过关再重写。”

林岁寒听了想下跪。

“我讲的东西很无聊吗?”

听唐玉阶这么一问,林岁寒下意识坐端正了,背绷得僵直,心虚得很。

“我辛辛苦苦上课,你却不专心,”唐玉阶眼角上挑着,露出笑纹,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当然得受点惩罚。”

“老师我错了。”林岁寒一秒钟认错。

唐玉阶拍拍她的肩膀,“记得明早交作业。”

林岁寒犹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下课回家发现五金店的门关着,门上挂了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店主外出,有事请联系137xxxxx529。”

掏了掏包里,林岁寒发现忘带钥匙了。给林振良打电话也没人接,索性去附近的锁匠家坐坐,看电视。

电视里播的是暑假神剧《还珠格格》,每年一次,经典重现。小燕子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正在跟五阿哥说:“我好久没偷柿子,上次路过一片柿子林,我好想摘几个,想到你不喜欢,就一个都没有拿。”

林岁寒一口一口咬着锁匠给的柿饼。

手握毛笔,在腿上垫着的一叠旧报纸上写“一”字,她哼哼唧唧:“我好久没上课走神,今天全怪陈熠宵,看他去了。”

柿饼肉香而软糯,她唇边沾上一层白霜,心里愤愤不平。

舌头舔了舔嘴,甜的。

两小时后林振良才回来,说是跟老久不见的老同学见面,请人家吃了个饭。林岁寒没在意,自己去厨房炒蛋炒饭。

“小寒,回来之前我去找唐老师商量了,经后你住唐家怎么样?”

林振良一出声,林岁寒瞠目结舌,嘴里蛋炒饭掉下来。

“下巴漏了?”

“劳烦您把刚才的话说明白。”

“以你现在的成绩要考个高中太难了,唐老师建议你搞书法特长。暑假书法班结束了,你继续留在唐家学,住那里方便。本来到了初三我就打算让你去学校寄宿的,要是住在唐家,我更放心。”

林岁寒冷笑了一声:“是你打牌更方便了吧?”

林振良训斥道:“小孩子别乱说话。”

林岁寒耸了耸肩膀:“我无所谓啊,去唐老师家住也好。”她死鸭子嘴硬,回房间看见桌上还没写完的五千个字,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