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20

明史 土鲁番传 原文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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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 土鲁番传 译文

土鲁番,地处火州西部一百里,离哈密有一千多里,离嘉峪关有二千六百里远。汉代该地是车师前王的地盘。隋代该地是高昌国。唐代灭了高昌国,设置西州和交河县,该地就是交河县的安乐城所在地。宋代该地又称为高昌,被回鹘人所占领,曾向朝廷进过贡。元代在此设置了万户府。

永乐四年(1406)明朝廷派官员出使别失八里,路过土鲁番,便将彩币赐给他们。其万户长赛因帖木儿便派使者向明朝廷贡献玉璞,第二年抵达京城。六年(1408),土鲁番的僧人清来率领自己的徒弟法泉等人向朝廷献贡。皇帝想通过他们来转化和引导番族人的习俗,便授予清来灌顶慈慧圆智普通国师的称号,让他的徒弟七人都做土鲁番僧界的司官,给予他们优厚的赏赐。自此以后,清来的徒弟来京城向朝廷献贡的不绝,向朝廷贡献的多是名马、海青和其他物品,天子亦数次派遣官员前去奖赏慰劳他们。

二十年(1422),土鲁番的首领尹吉儿察和哈密首领一起共向朝廷贡献马一千三百匹,皇帝给他们加以赏赐。不久尹吉儿察被别失八里的首领歪思所驱逐,逃到京城来。天子怜悯他,任命他为都督佥事,派人将他遣送回故乡。尹吉儿察感激中国,于洪熙元年(1425)亲自率部落里的人前来朝贡。宣德元年(1426)也如此。天子对他们礼遇甚厚,尹吉儿察回国后病逝。三年(1428),他的儿子满哥帖木儿前来朝贡。不久都督锁恪的弟弟猛哥帖木儿也来京城朝贡,朝廷任命他为指挥佥事。五年(1430),都指挥佥事也先帖木儿前来朝贡。正统六年(1441),朝廷大臣说土鲁番已经长期未来献贡了,正好碰上米昔儿的使臣要回去,皇帝便让该使臣带上钞币顺便替朝廷赏赐给土鲁番的首领巴剌麻儿。第二年土鲁番就派使者向朝廷献贡品了。

当初之时,因土鲁番介于于阗、别失八里等大国之间,势力甚为微弱。后来他们侵夺了火州和柳城,将这两个地方并入自己的版图内,于是土鲁番的势力一日强于一日,其首领也密力火者也私自称王了。景泰三年(1452),土鲁番的首领偕同他的妻子和其部下的头目都各派使者向朝廷献贡品。天顺三年(1459)他们又来献贡物,朝廷给他们的二十四名使臣封官进秩。朝廷还先后派指挥白全、都指挥桑斌等人出使过土鲁番。

成化元年(1465),礼部大臣姚夔等人提议规定,土鲁番三年或五年献贡一次,献贡的使者不能超过十人。五年(1469)土鲁番派使者来献贡,其首领阿力自称为速檀,上奏请求朝廷给他们赐予海青、马鞍、绣有蟒纹的官服、彩币和其他器物。礼部大臣说他们所要求的东西大多违反禁令,不能全部答应他们,只给他们赐予彩币和布帛。第二年他们又来献贡,上奏要求朝廷赐予忽拨思筝、鼓锣、革占镫和高丽布等物。朝廷大臣们商量后没有答应。

此时的土鲁番日益强盛,而哈密因没有王主持政务势力得到削弱,阿力就想吞并哈密。九年(1473)春天,阿力率兵攻破哈密城,绑架了哈密忠顺王的母亲,抢走金印,安置了守卫的军队之后才离开哈密。朝廷任命李文等人前去经略哈密事务,结果是无功而返。阿力依然对朝廷修贡如故,一年之中派使者向朝廷献贡三次,朝廷仍然善待他们,未曾对他们说过一句严厉的话。这样土鲁番的使者更加傲慢,要求朝廷给他们赐驯象。兵部大臣说象是为礼仪和战备做准备的,按礼制规定只有进献没有向朝廷求索的,于是拒绝了他们的请求。他们又说土鲁番已夺得了哈密的城池,拥有瓦剌部落奄檀王的一万人马,又收捕了曲先和亦思渴的头目倒剌火只,请求朝廷派使者打通道路,以便土鲁番与中国之间和好往来。皇帝说:“往西的道路畅通无阻,不需要派遣官员去打通。阿力如果诚心向朝廷献贡,朝廷不计较他此前所犯的过失,仍会礼待他。”土鲁番的使者又说赤斤等卫所,素来与土鲁番有仇,请求朝廷派将士护送他们回去,并说阿力虽然夺得哈密,只是拿哈密的物产来充当贡品,他们愿意把自己的家属作为人质抵押在边境,让朝廷给他们颁赐敕令,好让他们回去后谕告他们的王,让其向朝廷献运哈密城的官印。皇帝同意派将士护送他们回去,颁敕令给他们带回去谕告阿力,让阿力把哈密城的官印和忠顺王的母亲献出来,立刻就与他和好如初。这批使臣回去后,土鲁番又派遣另外的使臣再次到京城向朝廷献贡,就是不归还所占领的哈密。

十二年(1476)八月,甘州的守卫大臣上奏说土鲁番的使者声称忠顺王的母亲已去世,哈密城的印信都保存着,一旦得到朝廷的敕谕即送还给朝廷。皇帝此前已拒绝土鲁番的献贡使者进入中国,一听到这个消息后便又让他们进入京城。此时朝廷的大臣对土鲁番一意姑息,致使远方的小丑无所顾忌。

十四年(1478),阿力去世,他的儿子阿黑麻承袭了速檀的职位,派使者向朝廷献贡。十八年(1482),哈密的都督罕慎悄悄地带兵直捣哈密,战胜了土鲁番的守军。贼将牙兰逃走。阿黑麻对此颇为惊惧。朝廷大臣提议罕慎有功,可立他为哈密的忠顺王。阿黑麻听说后,愤怒地说:“罕慎又不是忠顺王的族人,怎么能立他为忠顺王!”于是便假装与罕慎联姻结亲。

弘治元年(1488)阿黑麻亲自到哈密城下,引诱罕慎出来与他结盟,罕慎中计被阿黑麻抓住杀死,哈密又被土鲁番占据。阿黑麻派使者向朝廷献贡,声称自己已与罕慎联姻结亲,请求朝廷赐予蟒纹官服和九龙浑金膝襕等物。他所派遣的使者到甘州时,罕慎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到朝廷,朝廷也没怪罪他们,只让其使者回去谕告阿黑麻,将所侵占的地方归还给中国。土鲁番的贼人知道中国容易对付,并不遵奉朝廷的命令,又派使者前来献贡。礼部大臣建议减少给他们的赐予,拘留他们的使臣,这样番贼才稍为有所忌惧。

三年(1490)春,土鲁番偕同撒马儿罕向朝廷贡献狮子,表示愿意将哈密城的官印献还给朝廷,朝廷也即释放了所拘留的使臣。礼部大臣请求不要接纳他们的贡品,皇帝不听。等到他们的使臣回去时,皇帝命令宦官张芾护送他们,并谕告内阁草拟一份敕文。内阁大臣刘吉等人上奏说:“阿黑麻辜负和背叛了朝廷所给予他的恩泽,竟然杀死朝廷所立的罕慎,应派大将率军直捣他的巢穴,消灭他们的种族,这样才足以洗泄中国的怨愤。或者即使不马上征讨他们,亦应当像古代帝王所做的那样封闭玉门关,拒绝他们的献贡使臣进入国内,这也还不失大体。可是现在皇上既宠幸他们的使臣,对他们待以厚礼,还派宦官为使者伴送他们回去,这是什么道理啊?陛下做事都应遵守制定的宪法,现却无缘无故地把番族人召进宫殿看戏狮子,对他们大加赏赐宫廷用品,让他们夸耀着出去。众人听说此事后都大为惊骇叹息,说祖宗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知皇上为何委屈自己作为万乘之主的尊严,去玩奇兽,让异言异服之人,杂沓清静庄严的地方。况且土鲁番的使臣满剌土儿是罕慎的妻舅,竟然忘却主人服侍仇人,这是违反天道之人所做的事。而且阿黑麻现在正聚集人马,图谋侵犯肃州,名义上打着向朝廷献贡的旗号,其意图实在是无法预测。兵部大臣提议将其使臣拘留起来,正合事宜。如果皇上不停止张芾的使命,那么土鲁番的使臣回国后,阿黑麻必然认为中国的皇帝是可以用希罕的宠物来打动的。大臣们为国家出谋划策,而天子则不听,这使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长番贼的志气,损我们天朝威风的事,莫过于此了。”这份疏章送到皇帝手上后,皇帝制止了张芾的使命,并向内阁大臣询问兴兵征讨和封关绝贡之事。刘吉等人认为现在兴兵征讨和封关绝贡都还不到时候,只请求皇上减少对他们的赏赐。并说饲养狮子每天要用二只羊,十年下来就要用去七千二百只羊;守卫狮子一天要用五十名校尉,一年就要花去一万八千个人工。如果能停止喂养,听任狮子自己倒毙而亡,这可作为传之千载的美谈。皇帝没有采纳这个意见。

同年秋天,土鲁番又派遣使者从海路向朝廷贡献狮子,朝廷命令地方官员拒绝,其使者却偷偷地到达京城。礼部大臣请求皇帝追究沿途有关官员的罪责,同时拒绝接见其使者,皇帝同意。正当此时,中外都太平无事,大臣马文升、耿裕等人,了解本国情况,多次裁减土鲁番献贡使者的进京人数和给予他们的赏赐品,阿黑麻这才稍为了解中国还是有人的。四年(1491)秋天,土鲁番派使者再次向朝廷贡献狮子,并表示愿意归还所掠去的金印和十一座城市。边防大臣将此上报朝廷,朝廷答应让他们献贡,他们果然归还了哈密城的金印。第二年朝廷册封陕巴为忠顺王,把陕巴安置在哈密,对阿黑麻的使臣给予优厚的赏赐,先前所留的土鲁番使者也全部予以释放。

六年(1493)春天,土鲁番所派的前一批使臣二十七人回去,还未出国境,后一批使者三十九人还留在京城,阿黑麻就又袭击并攻陷了哈密,把陕巴绑架走了。皇帝任命侍郎张海等人去经略西域事务,优待土鲁番的使臣,让他们到京城来进见皇帝。礼部大臣耿裕等人进谏道:“朝廷驾驭外番之国,应当珍惜大体。土鲁番使臣去年就已经进入京都,皇上却久不宣召他们进见,而今年三月以来,皇上却一再宣召他们进宫,给他们赐予币帛羊酒,而这正是他们的轻视谩骂文书投进朝廷之时,这些小人们不知内情,将会认为朝廷此时对待他们比往昔更加优待,是怕他们的缘故。此事关系到国体,不可不慎重处理。况且阿黑麻倔强无礼,早已蓄谋了与朝廷的对抗之心。所派遣的使臣,一定是他的亲信心腹,现在让他们在宫殿进出,对他们毫无防备。万一奸宄之徒窥探时机,使其逆谋得逞,则后悔也来不及了。现在招待其使臣写亦满速儿等人的宴席和赏赐都已完毕,他们还不肯离去,说是怕朝廷又宣召他们进宫,若不以远方之物为宝,则远方之人自会有分寸。狮子原本是野兽,不足为奇,何至于麻烦陛下您屡次视察,致使荒僻之地的小人得以觐见您的圣颜,藉为自己的口实。”该疏章传到皇帝手上后,皇帝即把土鲁番使者遣送回去。张海等人抵达甘肃,遵照朝廷的决定,拒绝他们的贡品,将他们前任所派的使臣一百七十二人拘留在边境,封闭了嘉峪关,永远断绝这条进贡的道路。同时巡抚许进等人又悄悄地出兵直捣哈密,赶走了牙兰,这样阿黑麻才渐渐有所畏惧。他们的邻邦无法向朝廷献贡,也全埋怨阿黑麻。十年(1497)冬天,土鲁番将陕巴送还朝廷,叩关请求通贡,朝廷决定答应他们。十二年(1499),因土鲁番使臣再次请求,朝廷下令将已安置到广东的前土鲁番使者全部释放回国。

十七年(1504),阿黑麻去世,他的各位儿子争权互相仇杀。不久,他的长子满速儿承袭速檀职位,向朝廷修贡如故。第二年,忠顺王陕巴去世,他的儿子拜牙即继承王位。但是拜牙即昏愚失道,哈密国内更加动乱。而满速儿的桀黠狡诈比他的父亲阿黑麻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又有吞并哈密之心。

正德四年(1509),满速儿的弟弟真帖木儿居住在甘州。土鲁番的献贡使臣请求把真帖木儿还给土鲁番,朝廷决定不答应他们,后来因甘州的守卫大臣也上奏请求,才把真帖木儿送还给土鲁番。真帖木儿一回去就把我国的边境情况告诉其兄,与其兄满速儿一起共谋违逆朝廷。九年(1514)他们诱使科牙即叛变朝廷,又占领了哈密。朝廷派彭泽去经略哈密事务,彭泽用财物将哈密城和金印赎了回来。不久满速儿的部下他只丁又占领了哈密,并引导满速儿进犯肃州。从此,哈密便没有再回到中国,而且其祸患还延到甘肃中部。此时朝廷大臣内部又互相倾轧,番族首领窥探到这种内情后,更加放肆地进谗言挑拨离间,使得贼人的心腹得以服侍天子,于是中国的国体大为损伤,贼人的气焰更加炽盛。

十五年(1520)朝廷又允许土鲁番前来进贡。甘肃巡按潘仿说:“番贼违犯朝廷成命,杀戮百姓,剽掠财物,其造成的悲惨之状不可胜言。现在他们虽然表示悔罪,但这能赎回他们前段时间所犯罪行的万分之一吗?数年来,我们虽然对他们封闭了关隘,但没有对他们追究罪责。现今他们因国内物资困惫请求与我们通贡,并想窥探我们的意向,打探我们的虚实情况,延缓我们的计划,以重利引诱我们。如果我们不在此时稍追究一下他们的罪责,将会更加招致他们对我们的轻视怠慢之心,致使他们反复向我们挑衅,这不是使中国为尊以便驾驭外番之国的良策。况且他们的番族文书中用的是难以顺从之词,表达的是敢于抗拒朝廷的情状。现在正是他们悔罪请求通贡之日,就有如此侮辱、怠慢、不恭敬之语,其中的权变奸诈已经显而易见。如果说来者不拒,是驾驭番国的常理,那么将他们所干的坏事全部略去不谈,而接纳他们的求和使臣,必将会使他们的使臣贪冒朝廷的恩礼,饱受朝廷的赏赐,再到市场上私自贩卖,满载而归。他们的欲望已经满足之后,其骄横之志必然又会萌发,稍不顺心,动辄寻找借口,反复向我们挑衅,这就是在目前将会发生的事。他们背叛朝廷,没被朝廷加罪,反而获得了掳掠之利;他们向朝廷献贡,未必会遭朝廷的拒绝,又能得到皇帝赏赐的荣耀,这种事他们有何惧怕而不去做呢?我认为现在应乘他们处于窘迫之机,暂设让他们有所畏惧而屈服的计策。虽然我们接受他们的悔过之词,但暂时拒绝他们的使者前来献贡,降赦令谴责他们违反朝廷成命的行为,仍向他们索讨未交还过来的人质。对其番族文书中有疑问的地方,详加究问,让他们了解中国的尊严,朝廷的天威不容冒犯,这样或许其背反之志不萌发,向朝廷的归顺服从可能长久。”此时王琼竭力主张与土鲁番通和,没有接纳潘仿的意见。

第二年,世宗登上皇帝位,贼人的心腹写亦虎仙被朝廷诛杀,贼人失去依靠后,再次图谋侵犯边境地区。嘉靖三年(1524)贼人进犯肃州,劫掠甘州;四年(1525)又侵犯肃州,但这二次都失败而归。于是他们又卑词向朝廷请求通贡。此时正碰上张璁、桂萼等人兴封疆之狱,于是他们暗地里庇护满速儿,允许他们向朝廷献贡。贼人的同党牙兰,本是曲先人氏,年幼时被番人掳掠而去,长大后既狡黠又健壮,阿力便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让他掌握兵权,长期以来一直成为西部边境地区的祸患。到此时他得罪了其主人满速儿,便于七年(1528)夏天率鲁番,土鲁番每年从他那里征调妇女和牛马,他因不胜土鲁番的侵暴,也率领自己的族属数千帐人前来归附朝廷,边关大臣全将他们安置在内地。

满速儿为此很愤怒,让他的部下虎力纳咱儿勾引瓦剌部落侵犯肃州,结果没有获胜,他便又派使臣前来请求献贡。总督王琼请求朝廷答应他们,而詹事霍韬则说:“番人自从攻陷哈密以来,朝廷大臣中有提议允许他们献贡的,也有提议拒绝他们献贡的,皇帝的圣谕是必须要有他们用番文书写的悔罪文书交上来才答应他们的要求。现在王琼翻译后送上来的土鲁番文书,都是满速儿部下小人们的话语,没有印信可作凭据。如果我们匆匆忙忙地答应他们的要求,恐怕他们会更加骄横,以后就更难驾驭他们了。这是值得担忧的第一件事情。哈密的城池虽然已经在口头上献还出来了,但没有真实凭据可以相信,怎么能够兴复哈密国?有的大臣提议对哈密弃置不问算了,这样,他们就愈益得志,必定会再劫掠我们的罕东卫所,引诱我们的赤斤卫所,掳掠我们的瓜州、沙州,对外他们与瓦剌联结在一起,对内则骚扰我们的河西地区,如此一来,边疆地区的警报便永远不会停息了。这是值得担忧的第二件事情。牙兰是土鲁番满速儿的心腹,率领众人前来投奔我们,而土鲁番那边则说不知他的去向,我们怎么知道他不是假装投降来诱骗我们呢?日后土鲁番侵犯我们的边境,理由是我们接纳了他们的叛臣。如果我们不把他们的叛臣交还给他们,他们就不归还我们的哈密。从此以后西部边境多战事,而哈密则永无兴复的日子了。这是值得担忧的第三件事情。牙兰到来后,每天要供给他们粮食,所花的费用实在不少,还说这是羁縻政策收不到的效果。倘若土鲁番的首领率人来叩关,索讨他们的叛徒,我们是交给他们呢还是拒绝他们呢?或者要是牙兰包藏祸心,在边境内发动变乱,与边境外的贼人协调呼应,我们如何抵御他们?这是值得担忧的第四件事。有的大臣说现在陕西被饥馑所困,甘肃孤悬在边境很危险,哈密可以放弃了。我则认为保哈密就可以保甘肃和陕西,保甘肃也就是保陕西了。如果认为哈密难以守卫就放弃哈密,那么甘肃难守也将放弃甘肃吗?昔日文皇之所以扶立哈密,是因为元朝留在哈密的残余力量能够自立,这才扶立他们的。他们假借其名,我们朝廷则分享其利。现在忠顺王的王位已经三次无人继承了,这是上天废除他们,谁又能兴复呢?为今之计还是在诸夷族人之中,寻求那自身雄杰能够守卫哈密的人,把金印托付给他,让他与诸番族人和睦相处,带领他们作为我们中国的藩蔽,这样就可以了。如果一定要寻求到忠顺王的后裔才扶立为王,这就显得太顽固了。”

霍韬的疏章呈送给皇帝后,皇帝很欣赏他如此留心边境事务,便交给兵部去确切讨论。尚书胡世宁等人竭力主张不能抛弃牙兰,也不必再去兴复哈密,请求朝廷一心一意考虑自治之策,皇帝便接受了他们的建议。从此朝廷允许土鲁番的首领前来进贡,而对哈密城和金印以及忠顺王的存亡等不再过问,这样河西地区就稍为获得一些安宁,百姓得到一些休息,而满速儿则更加桀骜不驯了。

十二年(1533)满速儿派使臣向朝廷上奏三件事:其一,请求追究巡抚陈九畴的罪行;其二,请求朝廷派官前去议和;其三,请求朝廷将叛徒牙兰交还给他们。该奏章中的语言大多是悖逆傲慢之词,朝廷无法治他们的罪,只好告诫他们修职献贡时不能说狂妄之言。但自从写亦虎仙被杀,他只丁阵亡,牙兰又投降朝廷之后,满速儿也丧失了他所依靠的力量,其势力也渐渐孤单,手下的各部也各为雄长,自己称王向朝廷献贡的竟多达十五人,其政权也不统一了。

十五年(1536),甘肃巡抚赵载陈述边境事务时说:“土鲁番屡次顺服又屡次反叛,朝廷对他们安抚太多,太信任他们,这更助长了他们的奸诈狡猾。今后他们一旦前来侵犯,应杀死他们所派来的使臣,把使臣的随从迁徙到两粤,封关拒绝与他们往来。即使他们悔改自己的罪过,也只允许他们向朝廷献贡,不可一动就将所拘留的随从交还给他们。让他们内部有所牵挂,对外有所畏惧,这样就不敢轻易侵犯我们边境了。”皇帝采纳了他的意见。

二十四年(1545),满速儿去世,他的长子沙继嗣为速檀,他的弟弟马黑麻也自称速檀,占据了哈密。不久兄弟俩相互仇杀,马黑麻为了与其兄抗衡便与瓦剌部落联姻结亲,并在沙州垦荒种田,图谋进犯中国。他的部下前来向边关的守卫大臣报告,马黑麻便到边境叩关请求向朝廷献贡,并要求朝廷在边境以内的地区安置他。边关守卫大臣劝谕并制止了他的图谋,他便回到自己的故乡,与其兄长一起生活。总督张珩将此情况上报朝廷,皇帝下诏允许他们向朝廷献贡。二十六年(1547)规定让他们每五年献一次贡。后来他们按规定日期献贡,只是献贡的使者人数越来越多。到世宗末年时,他们所呈送给朝廷的番字文书已有二百四十八道之多。朝廷难违他们的盛情,全给他们有所赏赐。

隆庆四年(1570)马黑麻继承了其兄的职位,派遣使臣向朝廷谢恩。马黑麻的弟弟琐非等三人,亦各自自称为速檀,各派使者向朝廷献贡。礼部大臣请求裁减给他们的犒劳和赏赐,让他们的使者附在马黑麻使臣群中一起献贡,皇帝同意。一直到万历朝时,他们都向朝廷奉贡不绝。

明史 土鲁番传 原文

土鲁番,在火州西百里,去哈密千余里,嘉峪关二千六百里。汉车师前王地。隋高昌国。唐灭高昌,置西州及交河县,此则交河县安乐城也。宋复名高昌,为回鹘所据,尝入贡。元设万户府。

永乐四年遣官使别失八里,道其地,以彩币赐之。其万户赛因帖木儿遣使贡玉璞,明年达京师。六年,其国番僧清来率徒法泉等朝贡。天子欲令化导番俗,即授为灌顶慈慧圆智普通国师,徒七人并为土鲁番僧纲司官,赐赉甚厚。由是其徒来者不绝,贡名马、海青及他物。天子亦数遣官奖劳之。

二十年,其酋尹吉儿察与哈密共贡马千三百匹,赐赉有加。已而尹吉儿察为别失八里酋歪思所逐,走归京师。天子悯之,命为都督佥事,遣还故土。尹吉儿察德中国,洪熙元年躬率部落来朝。宣德元年亦如之。天子待之甚厚,还国病卒。三年,其子满哥帖木儿来朝。正统六年,朝议土鲁番久失贡,因米昔儿使臣还,令赍钞币赐其酋巴剌麻儿。明年遣使入贡。

初,其地介于阗、别失八里诸大国间,势甚微弱。后侵掠火州、柳城,皆为所并,国日强,其酋也密力火者遂僣称王。以景泰三年,偕其妻及部下头目各遣使入贡。天顺三年复贡,其使臣进秩者二十有四人。先后命指挥白全、都指挥桑斌等使其国。

成化元年,礼官姚夔等定议,土鲁番三年或五年一贡,贡不得过十人。五年遣使来贡,其酋阿力自称速檀,奏求海青、鞍马、蟒服、彩币、器用。礼官言物多违禁,不可尽从,命赐彩币、布帛。明年复贡,奏求忽拨思筝、鼓罗、䩞镫、高丽布诸物。廷议不许。

时土鲁番愈强,而哈密以无主削弱,阿力欲并之。九年春,袭破其城,执王母,夺金印,分兵守之而去。朝廷命李文等经略,无功而还。阿力修贡如故,一岁中,使来者三,朝廷仍善待之,未尝一语严诘。贡使益傲,求驯象。兵部言象以备仪卫,礼有进献,无求索,乃却其请。使臣复言已得哈密城池及瓦剌奄檀王人马一万,又收捕曲先并亦思渴头目倒刺火只,乞朝廷遣使通道,往来和好。帝曰:“迤西道无阻,不须遣官。阿力果诚心修贡,朝廷不计前愆,仍以礼待。”使臣复言赤斤诸卫素与有仇,乞遣将士护行,且谓阿力虽得哈密,止以物产充贡,愿质使臣家属于边,赐敕归谕其王,献还城印。帝从其护行之请,而赐敕谕阿力献王母及城印,即和好如初。使臣还,复遣他使再入贡,而不还哈密。

十二年八月,甘州守臣言,番使谓王母已死,城印俱存,俟朝廷往谕即献还。帝已却其贡使,复俾入京。时大臣专务姑息,致遐方小丑无顾忌。

十四年,阿力死,其子阿黑麻嗣为速檀,遣使来贡。十八年,哈密都督罕慎潜师捣哈密,克之。贼将牙兰遁走。阿黑麻颇惧。朝议罕慎有功,将立为王。阿黑麻闻之,怒曰:“罕慎非忠顺族,安得立!”乃伪与结婚。

弘治元年躬至哈密城下,诱罕慎盟,执杀之,复据其城,而遣使入贡;称与罕慎缔姻,乞赐蟒服及九龙浑金膝襕诸物。使至甘州,而罕慎之变已闻,朝廷亦不罪,但令还谕其主,归我侵地。番贼知中国易与,不奉命,复遣使来贡。礼官议薄其赏,拘使臣,番贼稍惧。

三年春,偕撒马儿罕贡狮子,愿献还城印,朝廷亦还其使臣。礼官请却勿纳,帝不从。及使还,命内官张芾护行,谕内阁草敕。阁臣刘吉等言:“阿黑麻背负天恩,杀我所立罕慎,宜遣大将直捣巢穴,灭其种类,始足雪中国之愤。或不即讨,亦当如古帝王封玉门关,绝其贡使,犹不失大体。今宠其使臣,厚加优待,又遣中使伴送,此何理哉!陛下事遵成宪,乃无故召番人入大内看戏狮子,大赉御品,夸耀而出。都下闻之,咸为骇叹,谓祖宗以来,从无此事。奈何屈万乘之尊,为奇兽之玩,俾异言异服之人,杂遝清严之地。况使臣满剌土儿即罕慎外舅,忘主事仇,逆天无道。而阿黑麻聚集人马,谋犯肃州,名虽奉贡,意实叵测。兵部议羁其使臣,正合事宜。若不停张芾之行,彼使臣还国,阿黑麻必谓中土帝王可通情希宠,大臣谋国,天子不听,其奈我何。长番贼之志,损天朝之威,莫甚于此。”疏入,帝止芾行,而问阁臣兴师、绝贡二事。吉等以时势未能,但请薄其赐赉。因言饲狮日用二羊,十岁则七千二百羊矣,守狮日役校尉五十人,一岁则一万八千人矣。若绝其餧养,听其自毙,传之千载,实为美谈。帝不能用。

秋,又遣使从海道贡狮子,朝命却之,其使乃潜诣京师。礼官请治沿途有司罪,仍却其使,从之。当是时,中外乂安,大臣马文升、耿裕辈,咸知国体,于贡使多所裁损,阿黑麻稍知中国有人。四年秋,遣使再贡狮子,愿还金印,及所据十一城。边臣以闻,许之,果以城印来归。明年封陕巴为忠顺王,纳之哈密,厚赐阿黑麻使臣,先所拘者尽释还。

六年春,其前使二十七人还,未出境,后使三十九人犹在京师,阿黑麻复袭陷哈密,执陕巴以去。帝命侍郎张海等经略,优待其使,俾得进见。礼官耿裕等谏曰:“朝廷驭外番,宜惜大体。番使自去年入都,久不宣召,今春三月以来,宣召至再,且赐币帛羊酒,正当谩书投入之时,小人何知,将谓朝廷恩礼视昔有加,乃畏我而然。事干国体,不可不慎。况此贼倔强无礼,久蓄不庭之心。所遣使臣,必其亲信腹心,乃令出入禁掖,略无防闲。万一奸宄窥伺,潜逞逆谋,虽悔何及。今其使写亦满速儿等宴赉已竣,犹不肯行,曰恐朝廷复宣召。夫不宝远物,则远人格。狮本野兽,不足为奇,何至上烦銮舆,屡加临视,致荒徼小丑,得觐圣颜,藉为口实。”疏入,帝即遣还。张海等抵甘肃,遵朝议,却其贡物,羁前后使臣一百七十二人于边,闭嘉峪关,永绝贡道。而巡抚许进等,又潜兵直捣哈密,走牙兰,阿黑麻渐惧。其邻邦不获贡,胥怨阿黑麻。十年冬,送还陕巴,款关求贡,廷议许之。十二年,其使再求,命前使安置广东者悉释还。

十七年,阿黑麻死,诸子争立,相仇杀。已而长子满速儿嗣为速檀,修贡如故。明年,忠顺王陕巴卒,子拜牙即袭,昏愚失道,国内益乱。而满速儿桀点变诈逾于父,复有吞哈密之志。

正德四年,其弟真帖木儿在甘州,贡使乞放还。朝议不许,乃以甘州守臣奏送还。还即以边情告其兄,共谋为逆。九年诱拜牙即叛,复据哈密。朝廷遣彭泽经略,赎还城印。其部下他只丁复据之,且导满速儿犯肃州。自是,哈密不可复得,而患且中于甘肃。会中朝大臣自相倾陷,番酋觇知之,益肆谗构,贼腹心得侍天子,中国体大亏,贼气焰益盛。

十五年复许通贡。甘肃巡按潘仿言:“番贼犯顺,杀戮摽掠,惨不可胜言。今虽悔罪,果足赎前日万一乎?数年以来,虽尝闭关,未能问罪。今彼以困惫求通,且将窥我意向,探我虚实,缓我后图,诱我重利。不于此时稍正其罪,将益启轻慢之心,招反覆之衅,非所以尊中国驭外番也。况彼番文执难从之词,示敢拒之状,当悔罪求通之日,为侮慢不恭之语,其变诈已见。若曰来者不拒,驭戎之常,尽略彼事之非,纳求和之使,必将叨冒恩礼,饱餍赏饩,和市私贩,满载而归。所欲既足,骄志复萌,少不慊心,动则藉口,反复之衅,且在目前。叛则未尝加罪,而反获钞掠之利,来则未必见拒,而更有赐赉之荣,何惮不为。臣谓宜乘窘迫之时,聊为慑伏之计,虽纳其悔过之词,姑阻其来贡之使,降敕责其犯顺,仍索归还未尽之人。其番文可疑者,详加诘问,使彼知中国尊严,天威难犯,庶几反侧不萌,归服可久。”时王琼力主款议,不纳其言。

明年,世宗立,贼腹心写亦虎仙伏诛,失所恃,再谋犯边。嘉靖三年寇肃州,掠甘州,四年复寇肃州,皆失利去,于是卑词求贡。会璁、萼等起封疆之狱,遂阴庇满速儿再许之贡,议已定。贼党牙兰者,本曲先人,幼为番掠,长而黠健,阿力以妹妻之,握兵用事,久为西陲患,至是获罪其主,七年夏,率所部二千人来降。有帖木儿哥、土巴者,俱沙州番族,土鲁番役属之,岁徵妇女牛马,不胜侵暴,亦率其族属数千帐来归。边臣悉处之内地。

满速儿怒,使其部下虎力纳咱儿引瓦剌寇肃州,不胜,则复遣使求贡。总督王琼请许之,詹事霍韬言:“番人攻陷哈密以来,议者或请通贡,或请绝贡,圣谕必有悔罪番文然后许。今王琼译进之文,皆其部下小丑之语,无印信足凭。我遽许之,恐戎心益骄,后难驾驭。可虞者一。哈密城池虽称献还,然无实据,何以兴复。或者遂有弃置不问之议,彼愈得志,必且劫我罕东,诱我赤斤,掠我瓜、沙,外连瓦剌,内扰河西,而边警无时息矣。可虞者二。牙兰为番酋腹心,拥众来奔,而彼云不知所向,安知非诈降以诱我。他日犯边,曰纳我叛臣也。我不归彼叛臣,彼不归我哈密。自是西陲益多事,而哈密终无兴复之期。可虞者三。牙半之来,日给廪饩,所费实多,犹曰羁縻之策不获已也。倘番酋拥众叩关,索彼叛人,将予之耶,抑拒之耶?又或牙兰包藏祸心,构变于内,内外协应,何以御之?可虞者四。或曰今陕西饥困,甘肃孤危,哈密可弃也。臣则曰,保哈密所以保甘、陕也,保甘肃所以保陕西也。若以哈密难守即弃哈密,然则甘肃难守亦弃甘肃乎?昔文皇之立哈密也,因元遗孽力能自立,因而立之。彼假其名,我享其利。今忠顺之嗣三绝矣,天之所废,孰能兴之?今于诸夷中,求其雄杰能守哈密者,即畀金印,俾和辑诸番,为我藩蔽,斯可矣,必求忠顺之裔而立焉,多见其固也。”疏入,帝嘉其留心边计,下兵部确议。尚书胡世宁等力言牙兰不可弃,哈密不必兴复,请专图自治之策,帝深纳其言。自是番酋许通贡,而哈密城印及忠顺王存亡置不复问,河西稍获休息,而满速儿桀傲益甚矣。

十二年遣臣奏三事。一,请追治巡抚陈九畴罪。一,请遣官议和。一,请还叛人牙兰。词多悖慢,朝廷不能罪,但戒以修职贡无妄言。然自写亦虎仙诛,他只丁阵殁,牙兰又降,失其所倚赖,势亦渐孤,部下各自雄长,称王入贡者多至十五人,政权亦不一。

十五年,甘肃巡抚赵载陈边事,言:“番酋屡服屡叛,我抚之太厚,信之太深,愈长其奸狡。今后入犯,宜戮其使臣,徙其从人于两粤,闭关拒绝。即彼悔罪,亦但许奉贡,不得辄还从人。彼内有所牵,外有所畏,自不敢轻犯。”帝颇采其言。

二十四年,满速儿死,长子沙嗣为速檀,其弟马黑麻亦称速檀,分据哈密。已而兄弟仇杀,马黑麻乃结婚瓦剌以抗其兄,且垦田沙州,谋入犯。其部下来告,马黑麻乃叩关求贡,复求内地安置。边臣谕止之,乃还故土,与兄同处。总督张珩以闻,诏许其入贡。二十六年定令五岁一贡。其后贡期如令,而来使益多。逮世宗末年,番文至二百四十八道。朝廷重违其情,咸为给赐。

隆庆四年,马黑麻嗣兄职,遣使谢恩。其弟琐非等三人,亦各称速檀,遣使来贡。礼官请裁其犒赐,许附马黑麻随从之数,可之。迄万历朝,奉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