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02

帝吧神作:小张和小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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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小张,是相亲时。我妈跟我说她多好多好,某某名校毕业,多少男生跑断了腿,配我这个职专生绰绰有余,后来才知道不过是三本分校而已。

小张有点圆脸,长发飘飘的,坐在那里知书达理,对长辈抱有耐心的笑,偶尔和我有个眼神接触,也是转瞬即逝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次相亲,并没有体会到一见钟情的感觉,连来电都没有。大人让我送她回家,我们并肩在街上走,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尴尬的难以置信。走着走着我就想,难道真的要和这样一个陌生人过完下半辈子吗?

于是我就不争气的开始想小丽。

吃散伙饭时,都喝多了,大家乱哄哄凑钱去搞成人礼。有人满嘴仁义道德,可见大伙儿来真的,两百大元比谁放的都快,还强辩“我只是陪你们去,我又不玩那个。”后来那个人做了机关领导,令人不可思议。

小丽推门进来,穿一件很薄的衣服,倚着门框问我,“可以吗?”

我必须故作老练,被不然被失足看扁了多丢脸,很久以后才知道失足的眼才是阅历天下,谁也逃不过。是人是狗,一丝不挂躺那儿,一目了然。

我说,“就你吧,赶紧的。”

她就笑,带上门,唤我起来,铺了一层塑料单子的东西在床上,轻道,“你看你,那么急往上躺,你也不知道等我上来,多脏呀。”

我一愣,“很脏吗?”

她就笑了,“第一次来吧?那么小,不学好。”

我脸刷一下就红了,想狡辩,又怕再被一语戳穿,到时更丢脸,于是转移话题,“你也不大啊!”

她铺好床,把我放上面,“比你大多了,你得喊我姐姐。”

我更觉得丢脸,“少来了你。”

她很认真的盯着我看,说,“你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我大你五岁。”停了停,笑道,“叫阿姨我会生气的。”

她说很好听的普通话,听不出是哪里人。

她解我浴袍,我下意识躲了一下,她也一愣,随即想到什么,“那你自己来好了。”

我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时突然恨不得我们并不是在做这种交易,或者是在校外遇上个心仪的人,或者是在网吧碰见个有感觉的女生。

“你叫什么?”我问她。

她脸上又有了惊讶的表情,估计来这里的雏子并不多,会问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的人也不常见,但她还是很快的回答,“丽丽。”

“一听就知道是假名字。”我说。

她忽然就把那薄纱给脱了,吓得我有点窒息,“你只有一个钟的时间哦。”说着把我按到了。

房间的灯幽黄幽黄的,像山中的柴房。冷气开的十足,小丽的皮肤如水一般凉。

我摸她,像冷藏的脂肪。几分钟,我就交了枪。

她用薄荷味的湿巾给我擦身体,我跟老年痴呆的病人一样,死鱼般躺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期间几次想打个岔说点什么,可是发现脑细胞这会儿好像都射了出去。

她穿好衣服,把她携带东西的小篮子拿起来准备走,我始终没发一言。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我,我俩对视了几秒钟,她噗嗤笑了。

“看你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被鬼附体了似的。干嘛,不爽啊?”

我也恼了,“你看过西游记没?”

“看过啊!”

“猪八戒吃人参果知道不?”

“知道啊!”

我想说我跟二师兄一样委屈,没尝出什么味儿的人参果就吃下去了,突然觉得这样好欲求不满的样子,话到喉咙又生生止住了。

“然后呢?”她站在门边,好奇的问。

“没了,你走吧。”我泄了气,觉得这两百好不值,突然开始心疼钱了,我真没种。

小丽看了我几秒,走了过来,坐在床边,“再做要加钱的。”

“谁要做了!”我切一声,没好气催她,“你快走吧,我歇一会儿也走了。”

“真,的,吗?”她坏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点在我的敏感词上,手指好像甘露柳枝,洒在那枯萎的人参果树上,片刻又拔地而起了。

“我,我不做了,同学,哦不是,朋友还在等我呢!”我捂着那不争气的人参果树,羞红了脸。

她爬将过来,一手攥住人参树,在我耳边悄声说,“你叫我一声姐,我免费送你一个钟。”

“我才不要……”

她手下力气重了点,我撑不住,

“姐……”

见我出来晚了,他们几个就问,“怎么了小祥,不会被保安抓了吧?”“这么久啊,迷路了么?”

我觉得酒劲上来了,自豪道,“做了两次!”

他们对视一眼,喜闻乐见道,“意淫一时爽,全家火葬场!”“洒逼,吹牛逼也得动动脑子啊,你当这里是超市啊,还买一赠一!”“临走还送你个打火机?”

然后大家大快人心的在街边狂笑不止。

我有点累了,懒得争辩。脑中都是小丽乌黑的毛发,以及她背后幽黄的灯光,像一出京戏,在我的人生中拉开了短暂的帷幕。

相亲完了我就没再联系过小张,我妈不断催我,“多好的姑娘啊!你也上上心,别整天下了班就窝家里打游戏!我跟你爸这么大年纪了,就差你这么个心事儿没办完了。”

我一分神,空血的蛮王忘了开大,死在乱刀之下。

“知道了知道了,催催催,媳妇儿迷!”

媳妇儿迷是我小时候我爸常拿来笑话我的。那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就有人喜欢逗我,“你将来娶了媳妇儿,是跟你媳妇儿过,还是跟你爸妈过啊!”

我说,“跟媳妇儿过啊!”

他们就一起笑话我,“媳妇儿迷啊媳妇儿迷!”

这个笑话一直到我长大了也没理解,这些长辈结婚后不也是和媳妇儿过的吗?也没见谁带着自己老爹老娘一起过的啊,怎么着就我自己是媳妇儿迷了?

我给小张发短信,“等你有时间,一起看个电影吧!”然后继续带兵线,拆塔时,手机响了,对面过来两个英雄,我扭头就跑,躲进草丛,回了城,身上的钱刚好出一把红叉。

“你是谁啊?”

我啪啪回过去,“小祥。”然后拖着我饥渴难耐的大刀,传送去了没人防守的下路。带过去兵线,拆了塔,又绕过去,打了龙,手机才姗姗来迟的响了起来。

“呵呵,这个周六下午吧!”

“好。”

那次之后,我就养成了攒钱的好习惯。我爸见了,夸奖道,“媳妇儿迷学会存钱了啊,还没上班就寻思着娶媳妇呐!”

我嘿嘿讪笑,心里磕了一万个头。对不起爸爸,我悉心攒钱是为了护失足的。我不是媳妇儿迷。

再去那地方,从一开始的陌生感,夹杂着隐约的恐怖感,竟然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我问吧台,“小丽在不?”

吧台冷冷道,“这里只售公共浴场套票。”

上次是同学交的钱,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个环节,匆匆交了个通票钱,潦草的冲了个澡,便上了三楼。

门童唱,“三楼贵宾一位——”

立马有个勤快的服务生跑过来,年纪和我约莫大,热情道,“先生有指定没?”

我觉得三楼和一楼这么一对比,的确有天上和人间的区别。

“小丽,比我大几岁那个。”我比划道。

服务生做了难,“先生,咱们这儿叫小丽的有好几个呢,而且好像都在上钟,您知道她的牌号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要不您先到房间等着,一会儿小丽下了钟,我让她去找您。”

“也行。”

“不过您进了房间就要开始算钟了,45分钟到了您就得出来了,要不您换个试试?”

“不了,我就等等吧,你尽快。”

“好好!先生里边儿请。”

是和上次有些方位不同的房间,装饰布置都一样,灯光有久违的熟悉感。

我记得小丽的话,不敢乱往床上躺,就在那儿直挺挺的站着,腿酸了就溜达溜达。冷气还是很低,好像故意要把人冻跑似的,我找了找,却没有遥控器。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进来个女的,我看她,她也看我。

“可以吗?”她问我。

“不可以。”我回道。

她讪笑一下,转身过去的时候变成了厌恶的神情,带上了门。

又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个女的,问,“可以吗?”

我问她,“你叫什么呀?”

“小丽啊!”

“此小丽非彼小丽。”

“什么?”

“对不起,我在等人。”

“什么玩意儿,切。”

墙上有块老旧的表,我心想该不会是暗喻老表子的意思吧?又琢磨了会儿,觉得店长没这么内涵。突然发现,我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扑面而来,席卷着包裹着我,像是从梦里无限的坠落,被抽干了力气。

我蹲下来,难过的想掉泪。

二百块,我攒了他妈两个多礼拜。抽他妈红梅,喝他妈白开水。就这么在这憋屈的小屋里,傻了吧唧的站没了。

一站没。

我小时候学过的古文全冒出来了,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什么老而不死是为贼也。

突然高秀敏彪呼呼的在我脑子里冒出来了,“你此刻就是给我们喝云南白药,也弥补不了我们心中的创伤。”

我蹲在那里,傻呵呵的笑出来。

门又开了,她好听的普通话在我身后问,“可以吗?”

我扭过头,像至尊宝一样蹲在那里,眼里可能还有泪花。

她惊倒,“她们说来个怪人,怎么是你啊!你蹲那里干嘛?”

我觉得自己像小溪汇入了大海,枯木扎进了森林。一股委屈顶风冒雪的冲了出来,我差点没憋住,鼻子酸的要死。

她想起什么,“你的钟快到点了吧?”

我突然被戳中泪点,眼泪扑哧扑哧掉了下来。

她吓坏了,把小篮子丢在一边,扶我坐在床边儿。“哎呦好弟弟,怎么了这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跟姐说说。”

门外服务生敲门,“还有五分钟啊!”

我再一次霍金附体,瘫痪在那儿,越他妈想告诉自己别哭别哭,越他妈哭的厉害。后来我每逢回忆到这天,都由衷羡慕夏侯惇真汉子。

小丽说,“哎呀,你赶紧的,要到钟了。”

我摇摇头,鼻涕甩了出来,她赶紧拿湿巾给我擦。

“不了姐,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想很久了。”

她给我擦鼻涕的手停住了,看了我一会儿,“真的?”

我的嘴被湿巾堵着,有清凉的薄荷味,让我想起她上次给我擦身体的样子来。她依然穿着那件薄薄的衣服,在灯光下看不出是粉红还是大红。

我不争气的又人参树了。

浴袍很松,她轻易识破了我的谎言,却笑道,“弟弟真好。”

我必须男人一次。我警告自己,话都说这份儿上了,要是敢做,我就自宫!

我接过湿巾,自己揩了揩,站起来,“到时间了,下次再来看你吧!”

说着我就想往外走。见到了小丽,突然觉得那两百块即使没用在了刀刃上,起码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心疼的感觉不翼而飞,我心情又好了起来。

“呐,”她叫住我,“你给我你的手机号,这周六下午我给你补回来吧!”

我冲口欲出,可是又仔细想了想。她该不会讹我吧?找几个黑社会把我绑票了?还是拍下照片管我要钱?

见我杵在那儿,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要不这样,我给你我的,你要是想,就找我,时间地点你定。”说着她翻出一只笔,撕了张纸条,写下个号码给我。

“小弟你能来看我真好!”出门前,她浅浅笑道,有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晚上我握着那张纸条撸了好几次,每次都意犹未尽。

她冰冷的皮肤,冷藏的脂肪。还有出门前那回眸一笑。

我给她发短信,“还是我请你看电影吧!”

她一直没回,直到我沉沉睡去。

我觉得她像敷衍小孩子一样,把我哄了出去,免得我在浴场惹是生非。

可是又想到她对我说,“你能来看我真好”,又觉得那不像是在做戏。

戏子无情,□□无义。也不记得从哪里听来这话,反反复复在我梦里出现。

第二天醒来,她的短信平静的浮现在屏幕上。看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发来的。

“看电影的话,就礼拜二下午去呀,半价哦!”

我兴奋的从床上翻起来,他妈的,他妈的!谁他妈说婊子无义的!

突然觉得,这样叫她,好像很过分的样子。

我们约了时间,在影院门口碰面。

我跟家里说同学过生日,要了一百块出来。买了两张票,又到肯德基买了点鸡翅和可乐。

我在那里等,下午两点半,三点开场。迎面的和逆流的,是面貌各异的人潮。我忽然担心会不会不认识她。

每当觉得有人像她时,便竭力张望,做出翘首以盼的样子,希望她能发现我的存在。当那些面熟的人面无表情的从我身边走过时,一次次加重我的失落感。

等人是世界上最煎熬的事情,尤其是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会来的前提下。

向我一样早来一会儿会死吗?

会死吗?会死吗?

两点四十五,小丽提着一塑料袋东西,同样东张西望的向我走来。原来我一下子就可以认出她来,在没有昏暗的灯光下,在烈日炎炎下。

她穿的很素净,阳光下看起来和普通女生没什么区别。

谁也不知道我现在正在和失足约会。

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这辈子就完了。

那些护过无数失足的人会跳出来,大义凛然的指责我,说我破坏社会道德,说我影响构建和谐特色社会主义,说我第73条,说我丧心病狂。

我突然有些害怕了。

小丽看见我,走过来道,“你买东西干嘛呀,我带了些吃的了。”

我扬了扬那包小小的肯德基,“走吧,快开场了。”然后心虚的很,生怕碰见熟人,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小丽是失足似的。

进场的路很短,可是却觉得一直被别人指指点点。

小丽不说话,与我不近不远的走着,她好像能察觉到我的心思。

于是她不闻不问。

我觉得小丽这一点挺好的。

散场后,转出门外,进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们带来的零食基本没怎么吃,而天也将要暗了。

“去吃点东西吧?”我说,“那边的成都小吃的盖饭很好吃的。”

小丽犹豫了一下,我突然意识到天一黑,她就要上班了。

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

可是我又想她答应我。

小丽说,“不去外面吃了吧,又脏又贵。”

“不贵啊。”我盘算着两张半价票买完,又买了点鸡翅,剩下的十几块钱还是够我们俩吃一顿盖饭的。

“总是不干净嘛。去我那儿吧,我给你做饭吃。”

“你会做饭?”

“很奇怪吗?”

她租了间民房,在靠近汽车站的附近。

屋内也出乎意料的干净,物件不多,但都井井有条。

小丽炒了两个菜,焖了些米饭。菜很清淡,是从来没吃过的味道。

席间我们都没话说,气氛一度尴尬的要死。

家里没有电视,只有一台旧的笔记本电脑。小丽放了音乐,收拾碗筷。

“我帮你啊!”

“不用,你玩儿电脑吧,这哪是男人家做的事。”

这话我喜欢听。

她手脚麻利,一会儿弄好了。房间里除了有淡淡的饭菜味,其他好像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机械性的打蜘蛛纸牌,小丽在我旁边看了会儿,跟我说,“诶,现在还想哭么?”

“……提这干嘛?”

“你要是哭出来,我就安慰你呀。”

“我才不哭,有病啊。”

“真的?”她用手撩撩我的大腿,那颗小树又旺盛起来。“你弟弟比我弟弟诚实。”

“去你的。”

“叫声姐就给你做。”

“我不。”

“现在呢?”她的手伸了进来。

“真的可以?”

“叫不叫?”

“别说姐姐,婶婶我也叫得。”我把本子放在床头,向她凑去,她吃吃的笑。

那身朴素的衣服,被我笨拙的剥。

时而卡在这里,时而卡在那里,断断续续的。

小丽始终保持着那样的笑容,好像鼓励般似的。

终于在胸罩的扣子上卡了壳。

我像个稚嫩的坦克维修师,满头大汗的精修她背后的铁扣。

小丽的颈间传来淡淡的发香,皮肤上是沐浴露的味道。

又或者是香皂,白色那款的舒肤佳。

我怕气氛僵了,便凑过去想吻她的嘴。

她却躲开了。

我本能的楞在那里,她就趁机笑着解开了衣扣。

我魂牵梦绕的冷藏脂肪,雪白的跳了出来。

我摸摸,像小时候玩过装水的皮球。想去亲时,又被她轻轻挡住了。

“只可以碰,不可以吃。”她在我耳边轻道,然后开始解我的衣物。

“为什么啊!”

她没说话,但是她眼睛里分明写着,脏。

小丽把我轻轻放倒,找到小树苗,含了起来。

天花板也很干净,墙角没有蜘蛛网,是用了心打扫过的。

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静止了般,凝聚在小树苗的顶端。

我去看她的脸,认真的仿佛像小学生在做功课。

与第一次不同的是,她做的很轻,很慢,不像上次那般赶时间。

又或者,她并没有把我当成客人。

就像恋人般的,用心的照料。

生怕一不小心,就扫了对方的兴。

一个人爱你不爱你,很多小事都可以看出来的。
她牵着我的手,放在她那个地方。

和这个房间一样,那里似乎也一尘不染。

“姐没给你准备小雨伞,不过姐这里很干净,你放心便是。”

我笑,“牡丹花下死——”

她打我一下,“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姐不爱听。”

然后她扶着我,一点点了进了去。

我贴着她的皮肤,一点也不冷。反而随着天气,越来越烫。

她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尽量压抑着,仿佛怕隔壁有人偷听一样。

我想她这样,是怕我听到她的声音联想起她的工作。

还是怕我扫了兴。

我突然很感动。

想起一句台词,便问她。

“不工作了好么?”

她一愣,笑的眼都没了,“你养我啊?”

然后她捂住我的嘴,没让我说下去。随着彼此的喘息越来越浓,小树终是坚挺不住了。
周六下午,还是三点的场。较那年来看,价格不知翻了多少倍。

我在海报前等小张,买了很多肯德基的零食。

天气不算热,有习习凉风拂过。周六的人显然比周二半价那天要多的多。偶尔有一身素衣过去的女生,就让我想起是不是小丽。

两点四十五,是小丽出现的时间,然而小张却不是。

我早就不会诅咒迟到的人会死了。

一些率性而天真的东西,在成长的路上,走着走着就丢了。

即使某天强行捡起,再把玩时,却觉得索然无味。

两点五十四,小张姗姗走来,挎着一个很精致的小包,我觉得那里面很难放下什么零食。

“你怎么还买这个呀,多油啊!”小张见我第一句话,不是问候。

“没事,我自己吃。给你买了爆米花。”

“谢谢,那个我也不吃,膨化食品不好。”

“那进去吧。”

“嗯。”
我们看最新的电影,特效与故事跌宕起伏,前面的人头攒动,与小丽那天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手都是奥尔良的肉汁,使劲擦了擦,还是有点黏,像刚捏过屎一样。

我对小张说,“我去下洗手间。”

小张头也不回,“奥。”

我站在那里几秒,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洗干净手,回来不久,便想着牵小张。

画面一个转接,剧情陡然变卦,前排不少观众发出“唔哦——”的惊叹声。

我轻轻攥住小张,瞥着看她,依然没什么反应,认真的盯着屏幕,嘴巴也呈O型。

我在心里比划,不知这个O型,小树苗会喜欢吗。
散了场,我们已然是别人眼中的正规情侣,牵着手一起出来。

见她并没有想回家的意思,看来晚饭也得我请了。

“吃点什么去吧?”我问她。

“好啊。”

我盘算着她先前已经嫌弃过肯德基了,那么这个最划算的晚餐已经不复存在了。

“必胜客?”

“人好多的。”

“川菜?”

“口水油啊!”

“海鲜馆?”

“不正宗啊,都是冻鲜。”

我一肚子窝囊气。我平生知道的几家饭馆都罗列出来了,没一个你不嫌弃的。

“要不回家自己做吧。”

“你会做饭啊?”她欣喜道。

“不会啊。”

“我也不会啊!”

“你不会做饭?”

她惊奇的看我一眼,随即抛出一蔑不屑,“很奇怪吗?”

我可不想约会第一天就为这个吵架。耸耸肩,撇撇嘴。

“那你提议咯。”我无奈道。

“嗯……”她装作绞尽脑汁的样子,迅速说出她盘算已久的答案。

“去湖边吃旋转餐厅吧,那里的西餐蛮好的。”

西餐不会很油吗?

我没敢问。

小张像是英国来的贵族人士,点一些我听过没见过的东西吃。

我很怕面对英文菜单把菜点成钢琴曲,于是叫小张帮我点。

“吃这个吧,意大利口味的,我蛮喜欢的。”小张点完,优雅的喝茶。

餐厅在湖面上缓缓旋转,四个小时走完一圈。很多鸿星尔克吃完出门口就迷了路。

像我一样。

餐厅的灯光金碧辉煌,映得我更像是尘世间的土鳖。

不知道为什么衣服都觉得紧了。我觉得四周的人都在笑我。

然而事实是,谁也没兴趣多瞧我一眼。

包括小张。

她拨弄着手机,多点触控。好几次我咬咬牙,都没舍得买。

女生到底是怎么攒钱的?

她划的专心致志,划的全神贯注。我就坐在她的对面,病入膏盲般,痴呆的望着远方不经意流动的湖面。

“等结婚时让你家买个车吧?”出来后,我们在湖边散步,小张冷不丁这么说。

我不高兴了,“一般来说,不都是男方买房,女方买车么?”

小张更不高兴,“你那是什么旧思想啊!该把你打回旧社会好好批斗一下!”

我想把她一脚踹下去喂鱼。可是我妈那眉间的愁,又锁的我清醒了些。

没办法啊。没办法。

谁让我是个一事无成的人,只靠这微博的家底,招摇撞骗找个大学生准备结婚呢。

“好啊,那就买个车。”我决定委曲求全。

“Mini Cooper吧!”

我心里狂喊迷你mlgb啊,嘴上却说,“小点儿吧?”

“我开刚好啊,市区还好停车。”

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说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徘徊不散:

“每朵黑木耳心里都有个马尔代夫,屁股下面都有个宝马。”

哪怕是你妈的迷你宝马。
走着走着,就到了如家楼下。

“进去坐坐吧。”我坦然自若道。

“想什么呢你?”小张一下子警惕起来。

“你想什么呢?”

“问你啊?”

“我看也该把你打回旧社会去。”

“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真的不去?”

“神经!”

见她如此贞洁烈女,我只好送她回家。

睡觉前我本想撸一管,可是不经意想到今天的花销,小树苗一蹶不振。

病揪揪的样子。
那天以后,我时不时给小丽发发短信,逐渐摸清了她的生活规律。

她一般凌晨三点下班,回到家收拾一下就睡觉,第二天中午起床。做家务,做饭,看看电影。下午要是天气好,会和几个姐妹逛街。晚上八点后上班。

那段时间恰好我有大把时间。学校刚毕业,工作又没着落。大人忙的很,常常我中午饿的醒来,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

“我又被遗弃了啊!”我给小丽发短信。

很快她就回我,“来跟姐吃饭啊!”

“光吃你怎么行!我请你吃成都小吃啊!”

“花那冤枉钱干嘛,快来!”

我骑着单车,时而在机动车道逆行,对面的车呼啸而过,唱着嘹亮的喇叭。

也觉得夏天虽然热,却也不那么难过了。

小树苗蠢蠢欲动,心跳的砰砰的。

小丽屋里新放了一个紫色的方形小风扇,嗡嗡吹来夏天的味道。

“什么时候添了个大件儿啊?”我掂了掂,挺轻的。

“三十块,菜市场那边小店买的啊,好看不?”

“好看。”

小丽在厨房里忙活,青菜下了锅,呲啦爆出香味。

我站她旁边,看她翻翻炒炒。

那只白皙的手,十几个小时前还握着不同男人的小树苗或者大树苗,而今正娴熟的炒着菜,像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一样贤惠。

我突然想,要是小丽不是失足多好。

我在后面抱住她,小丽笑道,“想姐啦?”

“嗯!”

“想也得先吃饭,小孩子家家的,不能整天想这个。”

“那中。”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小丽是个不可思议的人。无论她说什么,好像都是令人无法抗拒的提议。

又或者,我很愿意听她的话。

可并不是所有吃过我小树苗的我都这样。

于是小丽是独一无二的。

她收拾碗筷,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在旁边跟着,问这问那。

“为什么不装个空调啊?”

“空调多贵呀。”

“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又不是很热,我家那边比这边可厉害多了。”

“你家在哪儿啊?”

“你猜呀。”

“我哪里猜得到。”

“那就慢慢猜呗。”

“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完了。”

小丽停下手里的活儿,关上水龙头,回过身来看我,笑嘻嘻道,“那——可不行,这是商——业秘密——”

我心里一阵憋屈,火起来了,这样的话让我觉得她把我当那些客人一样。

“那算了。”我扭头就走。本想潇洒的摔门而去,可我的小树苗隐约嘶吼着叫我不要这样。

于是我乖乖的听小树苗的,坐在床边生闷气。

小丽见了,便顾不得洗碗了,拿毛巾擦了擦手,赶了过来,坐我旁边。

“干嘛呀?发小脾气啦?”

“哪有。”

“哈,你看你的脸,都掉到地上了,还说没有。”

“去你的。”被她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憋不住想笑场。可是如果就这么算了也太没种了,我必须坚强下去。

小丽的舌头勾着我的脖子滑了上来,直到耳垂,湿哒哒道,“吃饱没?”

“再不饱不就是猪了!”

“那可以做了哈。”
她好像不太喜欢前戏,不喜欢我戏她,也不喜欢戏我。

她掏出小树苗,把头发挂到耳后,便俯下身去含了住。

往耳朵后面挂头发那个动作,直到现在我都觉得特别风情万种。
然而我又觉得她是在戏我了。吞吞吐吐的,就是不肯用力,口水声专业的像电视里一样。

她察觉到我在看她,便翻着眼看我,额头上挤出一些细纹。

她没有停,依然和我对视着。不一会儿我的表情就变形了,她又笑了。

小丽平时长得还算可以,但就在这个时候会显得特别好看。

又或者是躺在那里,不做作的叫床时,微闭的双眼,盖着淡淡的眼帘。

也是好看的不行。

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孩儿,就去做失足了呢。

我的小树在忧国忧民的心情中,枯萎在她的嘴里。

她捧个水杯漱口,我光着屁股坐在床边,晃着腿。

“姐……”

“嗯?”

“为什么要做这行啊?”

她没有回头,咕噜咕噜把水吐出来,拿毛巾擦拭,慢条斯理的。

“姐?”

她把毛巾挂上,“因为穷啊。”轻描淡写,然后去厨房找了两个苹果,在那边洗,边洗边嘟囔,“我听人家说啊,男生做这事很费身子的,不能贪多啊,以后你得节制点儿,听见没?”

她给我个大的,“别削皮,那样没营养。”

“你家里很穷啊?”

“是呀。”

“我家也很穷啊。”

她扑哧笑了出来,“那你也去卖啊!”

“窝巢,我倒是想,你给我介绍介绍啊!”

她推我一把,“去你的。”用的是我的口气,“以后去考个公务员,当大官去,给姐争争气。”

我刚想说我这种职专生考不了公务员的,可是看她一脸期许的样子,好像真的把我当做她的亲弟弟一样。

“好哇,我考**局失足科,捧你上位做鸡头啊!到时候咱们联手拿下城里的业务,富可敌国啊!”

然后我俩笑的前仰后合。

都快笑出了眼泪。

小丽喘着气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啊,歪心眼子就是多。姐没那么大志气,我再赚点钱,就要回家去啦。”

“回家?”

“是啊,姐也一把年纪了,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儿飘呀。”

“回去干嘛?家里不是很穷吗?”

她嘿嘿点我脑门,“姐要回家,相汉子,给人当媳妇儿生娃娃呀!”

我突然又不高兴了。

见我不说话,她有点慌,想劝我开心,又不知从哪儿说起,冒冒失失道,“哎呀,我会一直记着你啦。”

我还是不想说话。

她放下苹果,小跑过去擦了擦手,又快速跑回来,小拖鞋啪嗒啪嗒的。

她跳上床来,从后面把我揽住。

“好弟弟,你别这样儿成吗?你那驴脸一掉地上,姐心里没底儿。”

“家里知道你做什么吗?”

“我有病呀!怎么可能让家里知道!我们村里几个约好了一起出来打工的。”

“都是做这个的?”

“是呀。”

“你们村挺与时俱进的。”

“什么啊,一开始都是在工厂和私企,可是难啊,大家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最后赚的工资勉强够自己生活,这哪里够呀。”

“然后呢?”

“然后我们换了很多工作啊,去超市啊,商场啊都做过事,可是都差不多啊,辛苦的要死,赚的钱还是那么一丁点儿。”

“然后呢?”

“后来有人牵线,我们就去卡拉ok做陪侍啊。”

“坐台?”

“哪儿啊,也常有客人要求出台的,一般都是老板的熟人,不去不行。”

“毕竟出的少啊。”

“可是喝酒厉害啊!我又不会唱歌,又不会玩色子,在那里不是被揩油就是被灌酒。”

“所以后来就做这个了?”

“是啊,一开始都很抵触啊,谁没个脸皮良心。可是入了行才发现,其实这地方比外面干净多了。”

“你还挺幽默。”

“是真的啊!这里有硬性规定,每个客人必须戴T,而且不能有任何体液接触,老板明令男服务生一律不许跟我们越界,管的超严的!而且每三个月还组织集体查体,提成也不错!”

“那……你跟多少人做过?”

“啊?这个……”她掐着指头算,“大概一天三四个的,一年也就千把个吧。”

“做了多久了?”

“快一年了呀。”

“快一千了?”

“哎呀我又不是收藏家,哪记得那么清楚呀,大差不差吧。”她装作没好气的样子,“问这个干嘛?”

我若有所思,“那么多次,可是觉得还是蛮紧的……”

她楞一下,扑哧又笑了。